阿屏可憐幾個小貓崽,一邊說母貓無情,一邊不停把幾個小崽往母貓肚子下塞。
“哪來的貓?”
阿屏指指後廂房:“這幾日動土,一挖牆根發現竟然有貓安了窩。侍衛們本要扔了,秦媽媽說生靈是鎮家的,扔了不太好,讓問問您的意思。”
“留下吧。”
崔雪朝看有個小貓崽臉上還糊着髒穢,掏出帕子就要上手去擦。
手伸一半,膝蓋還沒彎下,突然被拽起,驚訝回看,乾元帝威嚴的身形不知何時到了,“野狸護崽,貿貿然動手容易抓傷你。”
他那面上沒有溫情,崔雪朝才覺自己這樣有失身份,心下讪讪,正要告罪,身側人卻是越過她走前去。
阿屏急急退開。
長階上的母貓察覺到有陌生的氣息,瞬間發出威懾的低吼,眼睛豎着龇牙長長的‘哈’氣。
“陛下小心。”
話這般說,她的眼神謹慎地盯着母貓,生怕高高在上的天子一個動怒貓咪伏屍。
袁望沒應,冰冷的眼神與護崽又護食的貓威嚴對峙,半晌後,想來母貓終于發覺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似乎并不簡單,兩耳倒貼着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呼噜呼噜繼續吃着。
大手直直朝着貓腹而去,精準地抓起看起來最羸弱的那隻。
他朝後伸手,崔雪朝立時默契地遞上自己的手帕,看他不急不緩地一點點擦拭幹淨小貓眼窩鼻子的髒東西。
這時内監送了牛乳來,剩下兩隻貓崽嗅到味道呼啦湧過來,袁望握着手裡的這隻,另一隻手三兩下把争搶的貓崽分開,又用木勺舀起牛乳細緻溫吞地喂起來。
端方持重的人做起這樣細節的小事,格外讓人矚目。
崔雪朝看了他幾眼,忍不住好奇:“陛下養過貓?”
“少時養過一隻。”
袁望動了動手裡的這隻,“和這個差不多大小。那母貓一窩生了七八隻,就屬那隻最小,搶不過其他兄弟姐妹,總昂着頭叫,吵得人心煩。無奈之下,隻好讓下人接回家中養着。”
“後來呢?”
木勺微渺地頓了下,袁望在刻意賣慘和樹立沉穩印象間猶豫刹那,最終覺得不必将狸貓被溺斃的慘事告知她,免得引來她唏噓。
“後來吃了我好幾月的精肉,養得膘肥體圓,混成街市裡的貓老大,不願意回家了。”
問起花色,袁望說是棕色虎斑紋,腳墊和腳掌都是黑的。
崔雪朝眼睛一亮,聲音也高了些:“這種貓最不老實了,再高的院牆都關不住。我小時候也養過一隻,長大後膽子大了,順着院裡的樹身跳上牆頭就跑出去浪了!”
果然共同的經曆是打開話頭最好的引子。
‘浪’這樣不規矩的話都能随心說出口了。
袁望側過身看她,有感而發:“那種貓很厲害,會捉老鼠,還叼回家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回夜裡我正睡着,朦胧間聽見有大□□呱呱叫,手一摸吓了好一跳。”
那麻人的觸感至今不敢忘。
崔雪朝笑了笑:“母親說貓咪念家還報恩,叼東西回來是想把自己以為的好東西送來報答你呢。”
他從善如流地點頭:“這樣呀,貓咪可真好。”
母貓吃飽喝足呼啦添起爪子給自己搽臉,小貓崽子肚子鼓起小包,看樣子也吃得很盡興。
小小的生命成了兩人交心的見證,袁望交給内監仔細照管起來。
晌午到了。
崔雪朝蹲個禮去更衣,乾元帝笑望着她身影進了寝居,一颔首,身後有個内監促步上前,壓着聲音回禀方才皇後娘娘跟安勇侯站在一塊說了什麼。
當别人丈夫的,豈能不四處暗生戒備?
聽聞兩人釋了往事,且他的皇後為了自己不曾纏綿留戀。
設身處地,乾元帝覺得如有一日她能為了得到他的正妻之位而苦心經營,夜裡睡下都得捂着嘴偷樂。
緊緊攥着的拳頭松弛下來,舒朗地邁步等她更衣一起用飯。
暖熱鍋子正好驅了雨後的潮冷,對坐吃飽,下晌午一個側居屏風裡默默學着打理内廷的賬目,另一個在屏風外正襟危坐處理政事。
再一打眼,天色泛起濃黑,又要上燈了。
崔雪朝杵在地上見外頭那人坐得八風不動,憑自己本事留宿的人哪有那麼容易送走。
幸虧他是君子,至多是偷偷摸摸地把她腕上的五色繩與他的對調。
阿屏請示晚間的安置,崔雪朝隻說照着昨日就好,早早歇下,簾帳外隐約有窸窣的聲響,她疑惑地撐起上身喊了一聲陛下?
長榻處傳來他沙啞的聲線,說沒事。
再沒聽到之前的動靜,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帶着困惑入睡,翌日晨起長榻已經灑掃成原來模樣,節後上朝,天不亮乾元帝便起身離開。
阿屏整理過寝居床褥,抱着換下來的物什納悶道:“姑娘那件绛色的肚兜怎麼找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