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是編故事,沒有那麼多爽身爽心的複仇成功記。
她并非懦弱也非怕事,一路磕磕絆絆到如今活得太清醒,她真正明白了以孤立無援之身去跟顧廷這種身份的人對抗才是真天真。
“看來你什麼都知道了。”程靜僵硬地笑了笑,“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那些事情本來也不是你的過錯。”
顧琉琛上前一步,在程靜反應過來之前摟住她,感覺到她瞬間變得僵硬緊繃,他輕輕拍了拍她後背,在她掙紮之前松開她,鄭重地承諾,“你遭遇的所有不公,都會得到補償。我會給你個交代。”
程靜望着顧琉琛黑沉沉的眼神悚然一驚,後背莫名地蹿上一股涼氣,她磕磕絆絆好一會兒才湊出一句完整的話,“你……這個表情,有點吓人。都過去了,我已經不在意,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那些事情本來就跟你沒關系,如果你真那麼急切地想補償我,就……就……”
顧琉琛輕輕摩挲着右手手背上用醫用紗布紮成的蝴蝶結,追問,“就什麼?”
他很希望她能說出讓他以身相許這種話。
程靜咬了咬牙,下了很大決心,“就離我遠點,不要來打攪我的生活。”
顧琉琛的眼神,在她的一個個字眼中漸漸涼了下去,兩人之間瞬間被一種冰冷透骨的氣氛包圍,即使這悶熱夏日裡燥熱的晚風都暖不過來。
好一會兒顧琉琛才開口,“這就是你心裡話?”
程靜咬了咬下唇,被顧琉琛仿佛探針一樣的視線逼得不由自主地别開眼,故作鎮定道,“這就是我的心裡話。”
顧琉琛嗤笑一聲,突然出手捏住她下巴,硬把她的臉扳過來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撒謊。”
程靜因為下巴被鉗住上托而不得不仰頭望着顧琉琛,這個姿勢令她十分難堪,下意識地伸手要撥開他,卻又因為看到他右手的紗布而改抓他手背為捉手腕。
她力氣小又有顧慮,而顧琉琛卻發了狠,以至于她扯了他手腕兩次,他都紋絲不動。
“顧琉琛,你别太過分!”
她的聲音因被鉗制而變得有些含糊。
顧琉琛對她的惱怒無動于衷。
“你從來看不到我對你的患得患失念念不忘,是嗎?又或者,你其實看到了,隻是故意視而不見。如果你對我确實沒有絲毫動心,那也是我自作多情強你所難,可你偏偏不是。
你總是言不由衷,六年前是現在仍是。如果放在六年前我可以理解你的顧慮,所以我再是熱情如火為你輾轉難眠,也總是忍着耐着保持應有的分寸,生怕吓着你讓你為難,可現在呢?
現在你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我有什麼可顧慮的?
顧琉琛你知道什麼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嗎?
我們不一樣,你再怎麼不受待見,也有翻盤的資本,也有光芒萬丈的機會,何況你似乎也并不是我曾經以為的那麼不受待見。
可我呢?我唯一的出路就是讀好書順順利利地畢業然後找個像樣的工作,讓自己活得更有盼頭一點!
可這拼搏多年得來唯一的出路,被人易如反掌地堵死了,我沒有絲毫力量去撼動截斷前路的那隻大手!除了繞路行走之外,别無選擇!
而這一繞,就繞出了千山萬水人間百态!
顧琉琛,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繞路一次了!
程靜心裡有很多很多的話,翻滾着咆哮着湧向喉頭,都争先恐後地想從那狹窄的聲道裡擠出來,可擁擠的結果是誰也出不來。
她幾次張嘴都吐不出半個聲音!反倒是眼淚迅速堆到眼角,被她狠狠地憋在眼眶裡,順着眼角淌在他瘦削的指骨上。
顧琉琛被燙了似的,立刻松手。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混賬話。”
程靜胸口起伏好幾次,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在黑暗的泥土裡努力了很久終于破土而出的種子發了芽,隻是這棵芽都細弱到令人心酸,“顧琉琛……你混蛋!”
“是,我混蛋。我錯了,程老師、程阿姨,你打我罰我,我都認。隻要你肯原諒我,怎樣都行。”
出租車在馬路邊上停下來,程靜一把甩開顧琉琛的手,惡狠狠地瞪他,“絕不原諒!”
丢下這話,她大步上了出租車。
顧琉琛立刻跟了兩步。
出租司機猶豫着要不要開車,在他看來這分明是一對情侶在吵架,吵到什麼程度他摸不清,乘客不發話,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為難。
好在程靜立刻開了口,解了他困境,“師傅,趕快開車,那男的腦子有問題千萬别叫他追上!”
車子猛地竄出去,留給顧琉琛一團熱乎乎的尾氣。
二十幾米處,陸平又等了兩分鐘才發動車子緩緩滑到顧琉琛跟前,這次他沒下車為顧琉琛開車門,而是直接下了車窗,喊了聲“顧總”。
顧琉琛把襯衣袖子向上挽起,拉開車門坐上車,順手拿了濕巾擦臉。
陸平清了清嗓子開始發言,“顧總,小不忍則亂大謀,您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