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氣離去的周澤,終是在第二天清晨回了家,若是以前他肯定是倔犟的不肯回家,直到父母服軟答應了,他才肯回家。
但現在不一樣,他沒有了任性的資格,沒有了能在身後為他撐起一片天的人。
今日是父親出殡的日子,他也必須到場送父親最後一程。
一回來周澤就默默按着長輩的指引一步步将父親安葬,昨天的任性跟憤怒好像不複存在一般。
王翠蘭更是當昨天的事沒有發生一般,整個人處于撕心裂肺的痛苦當中,哭的幾乎斷氣,還好身旁有一雙兒女将人攙扶着。
送走親朋好友,家中就隻剩下周家母子幾人。
此時家中的氣氛格外的沉默,王翠蘭靜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大兒子一個人悶頭收拾屋子,兩個小的想上去幫忙都被拒絕了,隻是一個勁的幹活,是一句話都不願意跟家裡人說。
就這樣一直保持着詭異的氣氛,加上昨天下午周澤跟着王翠蘭出去一趟之後就沒有回家,從這可以看出來母子兩之間是發生了什麼,家裡兩個小的也不知道自家大哥跟母親之間發生了什麼,問也不敢問,隻能幹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哥一個人忙活。
等周澤收好之後,他沖着自己的弟弟周恒說道;“我去朋友家住幾天,沒什麼大事就不要找我。”
這句話周澤明面上是對着自己的弟弟說的,但卻是在告知在場的幾人他不在家住。
王翠蘭見周澤講這話,立馬情緒激動的站了起來,生怕人就這樣走了,今天她必須要将人留下,給勸說同意了,連忙吼住人;“周澤,你站住。”
聽到身後的母親在喊,周澤止了腳步站在原地,咬着後槽牙不作聲,心裡明白自己是躲不掉的,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見人站住,王翠蘭立馬開始了自已的一番發言,言辭裡帶着無奈跟懇求。
“媽也不想困住你,但你爸走了,你當大哥的就得頂起這個家,以往你怎麼鬧,怎麼犟都随你,但現在你沒資格鬧,更沒資格犟,這個家需要你。”
“鋼鐵廠的工作旁人想削尖了腦袋都進不去,這次因為你爸的緣故廠裡才肯同意,就不說是為了工資,就你那飯店學徒的工作,能有廠裡的單位穩定嗎?你爸在的時候就操心你将來怎麼辦,他在地下要是知道你進了廠裡工作,他至少能放下一份心,更有你以後成了技術工,你弟弟妹妹上大學也有着落,将來你們兄妹三人也好互相有個依靠,不然我到了地下,也不至于還後悔沒有好好為你們盤算,就算都不為這些,這事就算媽求你了。”
王翠蘭一口氣将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了,剩下的就看自己兒子給自己交付答案了。
作為家裡的另一個男丁,周恒終是在他們的對話中明白了自己的哥哥跟母親之間是發生了什麼,對于父親的突然離世,這個家不隻有大哥這一個男人,擔子更不應該挂在大哥一個人的肩膀上。
他要為大哥出聲,也要将自己作為這個家的成員身份說出來,他有義務去分擔。
“媽,大哥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因為我跟周芳要讀書就要他放棄了他自己的目标,不能因為他是我們的大哥就得跟我們捆綁在一起,犧牲他自己成全我跟周芳,這個家不隻有大哥這一個男丁,我也可以為這個家做些什麼,反正大學我也考不上,不如我去廠裡上班。”
周恒最後一句話似是激起了一層浪,王翠蘭厲聲拒絕;“不行。”
而後放低聲調解釋道:“媽是想讓你哥進廠裡上班,是為了他将來能有個手藝,一個能養活自己老婆孩子的地方,能過上安穩的日子,而不是做什麼飯店學徒,一個看不到前路的活計,所以你不要跟着裡面瞎摻合,你好好讀你的書就行。”
聽了母親的一席勸說,周恒反倒是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了,抿了抿唇站在一邊不做聲了。
而王翠蘭說的這些周澤心裡都清楚,他也知道這其中是母親為他籌劃的未來,但心裡的那份執着,讓他内心十分煎熬的糾結着,弟弟的這句話更是一股催化劑,催促他猶豫不肯下決定的心。
而垂在兩側的手早就随着情緒波動捏成了拳頭,眼眶也漸漸泛紅,掙紮間,握緊的拳頭在一瞬卸開所有的力,就像他卸下了心中所有的執着一般。
“我會去上班,在小恒跟小芳上學期間我會做好我作為大哥的責任供他們上大學,等他們念完書後,我要做什麼決定那就是我的事了,媽再說什麼都沒用,也不要想着再用什麼理由試圖去捆綁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