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厲俊朗的五官突然放大,向南與才遲鈍地嗯了一聲,嘴唇差點碰到。
倆人的距離近到隻要一個人微微動下腦袋就會跌進另一個人懷裡。
“我剛在喊你,南與?”淩澤骞看着他的眼睛,湊近的五官蒙了一圈光,看起來很柔軟深情。
“喊我什麼?”向南與一下沒反應過來他的稱呼,隻淡淡回了第一個問題。
“釘子,給我。”淩澤骞還一直看着他,目光如炬,仿佛要在他白皙的臉上烙出印子。
帶着膠皮手套指了指向南與腳邊的書包。
向南與遞過去之後,才想起來剛才蹩腳的稱呼,“你别那麼喊我。”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來是生氣還是害羞。
淩澤骞用手背蹭了蹭他的側臉,笑着說,“不好聽嗎?”
“南與,南與——”
向南與從上到下望着他,濃黑的眉毛、又密又長的睫毛晃動,混血的氣質凸顯,讓人無法忽視的英俊。
色令君昏,多聽幾遍,向南與也不覺得稱呼怪異了。
擺擺手,随他去。
淩澤骞跟打了勝仗,從敵軍嘴裡搶了一塊帶肉的骨頭一樣高興,尾巴晃得老高。
雖然嘴欠了點,但向南與無法否認,看淩澤骞幹活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大肩膀頭子,結實的肌肉,青筋一直繃到小臂,微微皺着眉,眼神極其專注,抿着嘴唇樣子還有點嚴肅。
向南與不自覺又看入迷了,暖飽思淫欲。
他現在也并不暖和,□□就跟了上來。
“你為什麼——”話到一半不知道怎麼說了。
總不能,你為什麼幹活這樣色情吧?
淩澤骞“嗯?”了一聲,皺着眉回頭看他,臉上掉了些灰渣,更野性了。
“什麼?”
最後向南與換了一個褒義詞,“為什麼這麼獨立,動手能力強。”
“我别的能力也很強。”淩澤骞說着故意頂了頂跨。
“因為就我一個人啊。”看向南與面無表情,他才正經回答第一個問題。
“在我們這裡,不能幹活,身體不強健,是讨不到老婆的。”
淩澤骞說得極其認真,眼睛一直盯着向南與,手裡還捏着釘子和錘子,鼓起的青筋蔓延到手腕上方,似乎在等待什麼。
“那你現在也沒有。”向南與脫口而出,故意低下頭不看他的表情。
餘光還是瞥見淩澤骞手裡釘子被捏得變形,手腕上的青筋突出,快要炸了。
他一聲不吭,又悶頭幹活。
“砰砰——”
手裡敲得巨響,故意引人注意。
可惜女有意,對方是個薄情人。
向南與不哄他,出去了。
關門時候,聽見裡面接連傳來幾聲巨響,要把牆壁砸穿一樣。
向南與隻當聽不見,自顧自往外走,帶着鵝黃色帽子,藍色圍巾遮住半張臉。
陽光穿過稀薄的空氣,灑在雪地上,反射出夢幻般的銀光,堆砌漂亮得不真實的景色,行人踩過松軟的雪,沙沙的聲響回蕩其中。
向南與沒走遠,随意看看,害怕再呆下去,自己會撲上去餓狼捕食。
幹柴烈火。
高大的桦樹看不清枝頭,密密麻麻連在一起,向南與擡頭看,隻有灰白的天空。
他何嘗看不出,這是淩澤骞長大的地方。
木屋裡,從小到大,家人記錄的身高照片,每處都充斥着愛意,溫馨的布置,齊全的生活用品,到處寫滿了痕迹。
這是狼崽子把人領回家,昭示自己的魅力。
但是淩澤骞不說,向南與自然也不會問,隻當看不出他把自己帶回來的目的,聽不出淩澤骞每次話裡的含義。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深思熟慮過後。
他們兩個人的差異太大了,家庭、成長經曆、社會關系,哪哪都不同,最重要向南與不相信,淩澤骞現在隻是因為得不到而上頭,某一天激情總會褪去。
愛不是長久的,幸福也是轉瞬即逝。
沒人比向南與更清楚,熱烈的愛,為心動付出一切,最後還能剩下什麼呢?
眼睛明明幹澀,還是滑下了濕潤淚水。
向南與停在了一棵樹下,枝條的雪落下來,帽子、臉頰、手中沾了雪花,他碾了碾,手心的雪瞬間消失了。
留不住的東西,應該早放手。
“舍得嗎?”
“咳咳咳——”突然,濃重的鐵鏽味突然從五髒肺腑冒出來,窒息感鋪天蓋地。
向南與脫力,撐着樹幹,勉強站了起來。
巨大的眩暈感,讓他忘記了問題的答案。
眼前一片黑暗,向南與覺得渾身好冷好冷,刺骨的涼一點一滴蠶食心口,一瞬,連指尖都是麻的。
仿佛被人用力扼住了脖子,喘不過氣,他隻能張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膛劇烈地起伏,帽子甩在了地上,冷風吹着頭發,呼嘯呼嘯,無數根針密密麻麻刺穿頭皮一樣的疼痛。
向南與強撐着樹幹,不讓自己跌倒在地,閉上眼睛,猛地呼吸,鐵鏽味,枯枝拉修的鋸木聲讓他短暫失聰,喉嚨塞滿了殘渣般劇痛,發不出聲音。
向南與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活着走出那間黑屋,或許一輩子也不能了。
或許自己早就爛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