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血之後,大家才放開已經死翹翹的豬,把提前燒好的開水,淋在豬身上,然後拿菜刀開始刮豬毛。
村長殺完豬後就讓到一邊,蹲在門框邊看着大家幹活,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沒有一絲殺豬的興奮。
他心煩地從褲兜裡掏出一包煙絲,裡面還有幾張裁好的白紙,他拿出一張白紙和一小撮煙絲,用白紙卷起煙絲,然後擦燃火柴點着煙卷。
白色的煙霧從村長鼻孔裡冒出來,書記拿了個小凳子在他旁邊坐下,說道:“給我也抽點。”
村長直接把那包煙絲和火柴盒都遞過去,書記重複跟他剛才一樣的操作,兩人抽着煙,眼睛看着大家在給豬刮毛,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
半晌,書記開口:“怎麼辦?”
村長歎氣:“能怎麼辦?隻能給縣裡彙報了,讓縣裡向省城申請,再調一個維修員下來。”
書記吐出一口煙:“估計難,去年農場那輛拖拉機,申請都申請多久了,至今還沒有更高級别的維修員下來維修。”
丁維修員在扶柳村一共待了三天,把村裡的拖拉機拆了又裝,全都檢查過了,但拖拉機就是啟動不了。
現在那輛拖拉機還放在會議室裡。
今早丁維修員一起來,就跟村長和書記說,他修不了,讓縣裡向省城申請高級技術員來維修。
丁維修員是中級技術員,在省城裡技術還算可以,否則他面對村長的質疑時,不會那麼生氣,也不會敢把拖拉機拆開。
但中級就是中級,和高級技術員之間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的,有些問題他解決不了就是解決不了。
村長想讓他留下來再試試都不肯,哪怕村長跟他說村裡今天殺豬,也沒能把丁維修員留下來。
無奈,村長隻好借了書記家的自行車,把人送到鎮上去,讓他從鎮上坐車到縣裡,再坐火車回省城。
村長和書記之間的氣氛愁雲慘淡,前面空地上的青壯們卻很是興奮,顯然都等着晚點分肉呢。
村裡一年隻能吃上兩次肉,一次是過年,另一次就是這個時候。
每年七月份,都是村裡人最忙的時候,月初要忙着搶收,然後曬稻谷,接着又忙着搶種,一整個月都不得停歇,甚至要忙到八月中。
整個農忙季下來,村裡的老老小小全都要累瘦好幾圈。
今年少了拖拉機的助力,村裡人要付出更多的勞力,才能完成下半年的耕種任務,不吃點肉根本就撐不下去。
想着晚上沒吃上肉,大家夥兒幹勁兒可足了,很快就把豬毛刮幹淨了,接着就輪到村長上場,給豬開膛破肚。
村長他爹以前是村裡的殺豬匠,村長也學了一手,現在他爹上了年紀,村裡的豬就輪到村長來殺了。
隔着老遠,覃曉燕他們都能聽到扶柳村村民的歡呼,是劉嬸子通知他們,今天可以早點收工,到公社門口排隊領豬肉去。
其實村裡人也早有猜想,誰家少了個漢子下田幹活,大家都門清,而且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殺豬的時候了。
但此時劉嬸子的通知,才讓他們真正确定下來,興奮和期待才開始爆發出來。
覃曉燕想着以前家裡過年炸的豬油渣,咬一口下去,酥脆可口。還有瘦肉,剁碎了和着白菜包餃子,那味道絕了。
現在一想起,她就忍不住流口水,她一手拄着鋤頭把手,完全沒了幹活的勁頭兒。
梁月澤也聽到了劉嬸子的聲音,他選擇和許修竹一樣,更加賣力地幹活,以此放空自己想吃肉的腦子。
劉嬸子把那邊村民的工分記完,便走到了這裡來,站在田埂上沖着新知青們喊道:“收工了收工了!過來記工分!”
大家都愣住了,還是于芳先開口:“劉嬸,今天這麼早收工啊?”
劉嬸子樂呵呵地說:“是啊,今天村裡殺豬,早點收工好去排隊分豬肉,你們也快點吧,晚了可分不到好肉。”
覃曉燕驚叫出聲:“我們也有份?”
劉嬸子笑着說:“當然有啦,你們是村裡的知青,戶籍都轉到村裡來了,當然有你們的份!”
覃曉燕沒想到,她們還能分到肉,還以為新知青都沒份呢,還真是峰回路轉啊。
結果還沒等她開心,齊國偉就問:“可我們今年的口糧不是從村裡分的,這樣還能分到肉嗎?”
覃曉燕扭頭瞪了齊國偉一眼,果然她讨厭他不是沒有道理的,非要問得那麼清楚幹嘛?
萬一是村裡沒想起這茬,打算給大家分肉,結果被這蠢貨提醒,又覺得不應該分,那她一定會氣死的。
還好劉嬸子接下來的話讓她放下心來,劉嬸子說:“能,村裡讨論過了,能分。”
這下大家都歡呼起來,幾乎是飛奔着跑向劉嬸子。
梁月澤笑了出來,他餘光掃到旁邊的許修竹,發現他雖然還是沒有表情,但眼睛卻比平時更亮幾分。
看來某人也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淡定。
到底還是想吃肉的。
也是,在這個年代,有誰不想吃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