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有專門的育苗地,都是村裡種田的老手負責的,聽劉嬸子說,再過七八天,秧田裡的秧苗就可以移栽了。
村裡給新知青分的這塊地并不算大,也是村長和書記估量過的,新知青們要在秧苗成熟之前把田地給整好,辛苦點也是可以勉強整好的。
來到這裡之後,梁月澤才知道,原來一粒米從種子到成熟,要經過這麼多工序。
整地、育秧、除草、灌水、收割,全套下來,農民從開春忙到了冬天,基本沒幾天的空閑時間。
種田是真不容易啊。梁月澤再次感慨。
他絕不要一直種田。
中途休息時,覃曉燕問劉嬸子:“最近怎麼沒看見村長和書記啊?他們這麼忙嗎?”
李國棟中暑的第二天,村長去鎮上衛生所把他和齊國偉接回來,之後大家就再也沒見過村長了,連書記的面也沒見過。
李國棟自從中暑暈倒後,自覺在女同志面前沒面子,都不怎麼糾纏覃曉燕了,覃曉燕樂得輕松,李國棟和齊國偉這兩個人,她都沒看上。
可惜齊國偉不懂眼色,見李國棟退出後,覺得自己機會更大了,就經常往覃曉燕跟前湊,覃曉燕煩不勝煩。
此時聽到覃曉燕的聲音,連忙附和:“是啊,嬸子,确實好久沒見着村長和書記了,他們都幹嘛去了?”
她們這批知青被晾了太久,覃曉燕心裡都有些犯嘀咕。
雖然聽知青所的女同志說過,這是村裡的習慣,她們來的時候也是被單獨分到一塊地去勞作,但太久沒見着村長書記,每天隻有劉嬸子過來記分,不僅是她,連于芳江麗都有些不安。
劉嬸子手裡拿着一把大蒲扇,在給自己扇風,覃曉燕坐在她旁邊,也沾了一點風,臉上的焦躁舒緩了一些。
說起這個,劉嬸子一臉煩躁:“别提了,忙着下田幹活呢。”
“今年田裡的活兒特别多,個個都得下田去幹活,還好現在放暑假了,村裡的娃娃們也能幫忙幹點活兒。”
覃曉燕好奇:“怎麼今年的活兒就特别多?是有什麼特别的緣故嗎?”
劉嬸子猛扇了幾下蒲扇,才開始說道:“想必你們也知道,前些日子村裡用壞了縣裡的拖拉機。”
“這個我們知道的。”說着覃曉燕還觑了梁月澤和許修竹一眼。
就是因為村裡把拖拉機給用壞了,縣裡的維修員都修不好,才會被逼着多接收兩個人。
梁月澤和許修竹一臉淡定,好像他們沒一點兒興趣似的,在這坐着隻是為了納涼休息。
梁月澤喝了一口水,感覺到視線,往覃曉燕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收回視線的動作。
劉嬸子繼續說:“往年我們村可以借用拖拉機兩天,兩天能耕好村裡四分之一的田了,不知省了多少事兒。”
“結果前些天剛開始用拖拉機,不到一個小時,那拖拉機就壞了,壞了就壞了,還修不好。總之這下半年,我們村是沒有拖拉機可用了。”
沒有了拖拉機,多出來四分之一的田地,可不就得用人力來翻種嗎!
所以這個農忙季,村裡人都特别忙,村裡那些姑娘就算對梁月澤有興趣,都沒有空閑來找人。
一個個被趕着下了田,起早貪黑的。
要不是劉嬸子自己腿瘸了,幹活不利索,身上又有記工分的工作,她也要下田去幹活。
也就這幾個知青是新來的,加上第一天下地幹活就有人中暑了,村裡沒敢給他們安排太重的農活。
雖然對梁月澤他們這些新手來說,這些農活已經很重了,但對做慣了的農民來說,這點活兒還算輕松。
聽到劉嬸子的話,梁月澤擰瓶蓋的手頓了一下,語氣自然地問:“那拖拉機修好了嗎?”
結果劉嬸子更煩躁了,拿着蒲扇又猛扇了幾下,說道:“前兩天省城的維修員來了,修了兩天都不見好,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劉嬸子煩躁的語氣裡,明顯還帶着擔憂,拖拉機壞在扶柳村裡,對村子裡來說,可是大事兒。
萬一真修不好,扶柳村今年就别想拿先進村的表揚了,說不定明年後年也拿不到。
去年縣裡的農場,也是壞了一輛拖拉機,農場裡本來是有兩輛拖拉機的,現在隻剩下一輛能用。
當時也是請了省城的維修員過來,沒修好,又申請了級别更高的維修員下來,人家壓根就沒空過來,至今那輛拖拉機還壞着呢。
如今維修員都來兩天了,這拖拉機也不見好,不會也修不好吧?
這可關乎到全村人的榮譽,以及之後還能不能再申請使用拖拉機,劉嬸子能不煩躁嗎!
光是說這麼幾句話,大家都能感覺到劉嬸子渾身散發的焦躁氣息,覃曉燕她們也不免跟着擔憂起來。
拖拉機的好壞,也關乎到大家以後的生活,是多幹點還是少幹點,就取決于拖拉機能不能維修好。
覃曉燕跟着愁:“希望維修員能把拖拉機修好吧。”
于芳江麗點頭:“我們也希望。”
齊國偉安慰道:“曉燕,你别擔心,維修員一定會修好的。”
覃曉燕白了他一眼,扭頭不想搭理他,最近她看着齊國偉就煩。還好跟于芳江麗她們關系還不錯,出門都一起,不用跟他單獨見面。
嘴上說得好聽,一直獻殷勤,實際什麼也不做,不說幫她幹農活,就連替她提一桶水都隻是嘴上說說,然後找理由逃了,長得也不好看,她瞎了才會看上齊國偉。
梁月澤眨了下眼睛,嘴上跟着安慰了劉嬸子一句,就放下水壺,出去幹活了。
劉嬸子跟人傾訴了一通,加上有覃曉燕她們的勸慰,心情好了不少,拿着她的記分本子走了。
許修竹看着梁月澤的背影,他怎麼感覺這人好像跟剛才不太一樣了。
不過他也沒多想,拿上鋤頭跟着出去幹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收工,梁月澤沒有跟着許修竹回去,而是拜托他幫忙把鋤頭帽子帶回去,他有事情要忙。
許修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他一向不多嘴,拿上東西就走了。
村長幹完農活回到公社,連褲腳都沒放下來,就直奔會議室。
會議室裡原本擺着幾張桌子和十幾張椅子,扶柳村分為12個生産小隊,知青們自成一隊,每次村裡有事情,都是讓小隊的隊長過來會議室開會。
此時會議室裡的桌子椅子都被搬空了,裡面正擺着拖拉機的各種零件。
縣裡的維修員修不好,村長他們也不敢把拖拉機放在外面暴曬,萬一暴曬出什麼問題來,他們也負不了責任,于是就讓村民們把拖拉機擡進會議室裡放着。
看着會議室裡滿地的零件,村長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有點擔心:“丁維修員,你把這拖拉機都拆了,能裝回去嗎?”
村長說的丁維修員,正蹲在地上研究拖拉機的某個零件,聽到村長的話,他擡起了頭。
丁維修員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像是不滿意村長對他的質疑,一臉受辱的表情:“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可是南城第一農機廠的技術員,怎麼可能裝不回去!”
村長雖然是個嚴肅認真的人,卻也不是不懂變通,村裡還指着這丁維修員修拖拉機呢,現在是萬萬不能得罪了他。
他當即擠出一抹笑:“自然不是,南城第一農機廠的技術員,我還是信得過的,我們村裡人見識少,沒見識過。”
丁維修員臉色仍然不好看:“沒見識過就可以随便質疑人了?我的技術是比不過我師傅,但也是南城數一數二的優秀技術員!”
村長一時僵住了,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就是問了一句,這丁維修員怎麼就這麼生氣了。
還好這時書記也來了,趕緊打圓場:“丁維修員你别跟他這個大老粗一般見識,他是個退伍軍人,不知變通不會說話。”
丁維修員臉色有所緩和,書記趕緊趁熱打鐵:“您看這天也晚了,煤油燈太暗了,要不我們先去吃飯,明天再繼續?”
丁維修員想想也是,便把手裡的零件放下,出門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