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麼?”
兩人都看着對方,像是在對峙一樣。
其實對方提出要用東西來交換勞動力,梁月澤還松了一口氣,以他的性子,是不喜歡欠别人的。
梁月澤見少年許久不說話,彎身拿起地上的行李,把他認為這個時代比較受歡迎的東西拿出來。
“手電筒?糧票?布票?還是錢?”
下鄉前,二嬸劉春芳自責沒照顧好他,沒能把他留在城裡,讓他下鄉去吃苦。
可她也不能把自己的工作給侄子,她還有三個孩子要養,沒有工作的青年,就隻能去下鄉。
梁月澤自然不會怪她,劉春芳作為原主的二嬸,已經做得很好了,就算她想把工作給他,他也不會接受的。
作為彌補,劉春芳給他塞了很多東西,還把家裡唯一的手電筒給了他。
少年神色微動,但他拒絕了:“我不要這些。”
梁月澤擡頭看他:“那你想要什麼?”
“幹農活。”
“嗯?”
“幫我幹農活,掙工分。”許修竹重複了一遍。
梁月澤疑惑,他下鄉之前了解過,農村是靠工分來分配糧食的,他這裡有糧票有錢,豈不是比掙工分更劃算嗎?
像是看出了梁月澤眼中的疑問,許修竹解釋了一句:“我要掙滿10個工分。”
今天進村時,他悄悄打量過農田裡幹活的場景,許修竹自忖,以他的體力,想靠自己掙滿十個工分太難了。
他需要找一個幫手。
梁月澤想問他為什麼要掙滿10個工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他不是個追根問底的人。
“行,我每天給你做兩個工分的活,你給我做飯吃。”梁月澤說。
許修竹:“3個工分。”
梁月澤:“3個工分太多了。”
許修竹:“洗碗打水我都包了。”
梁月澤猶豫了一會兒,想想這樣确實能省不少事兒,不過是多做些農活而已。
這時候的梁月澤還不知道,七十年代的農村,沒有現代化的機械,純靠人力種田有多費勁兒,3個工分有多難掙。
他對比了一下兩人的體型,他比對方高了大半個頭,身體也強壯許多,幹苦力活肯定比對方厲害。
于是就答應了許修竹的條件。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梁月澤答應的那一刻,許修竹就站了起來,拿起村長放在牛棚外的瓦鍋,再抓兩把米,拿幾根紅薯,到不遠處的小溪去洗米盛水。
據村長說,整個扶柳村的人,都是喝的這條溪流的水,牛棚地處溪流的上遊,不用走太遠就能取水做飯。
梁月澤驚訝于他做幹就幹的速度,随後就在牛棚墊好的稻草上坐下,他也奔波了好幾天了,身心俱疲,直到這一刻夜深人靜,才終于有片刻擁有屬于自己的空間。
夏天白天的風都是炙熱的,唯有夜幕降臨,才肯降下一點溫度,這樣的天氣,在野外睡覺還更清涼一些。
月亮高懸,照得田野如白日一般,耳邊是青蛙呱呱呱的聲音,梁月澤蓦然感覺到一股甯靜,心中隐藏的微不可見的煩躁,此刻都被撫平了。
許修竹很快就端着瓦鍋回來了,把瓦鍋放在地上,接着又去了溪邊,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梁月澤本想問他要不要幫忙,但對方沒讓他幫忙,而且他也答應了要給報酬,空坐在這等吃是理所應當的事兒。
他歎了一口氣,從包裡拿出二嬸塞給他的軍用水壺,這是二叔從部隊拿回來的,兩個堂弟都很喜歡,經常為了這個水壺争搶不休。
二嬸把這個水壺給梁月澤的時候,兩個堂弟卻都不争了,一緻同意把水壺給他。
梁月澤想到兩個堂弟,嘴角有些微上揚。他扭開壺口,打算喝口水緩解一下渴意,這是他在火車上打的水,此時已經涼透了。
許修竹再次回來時,懷裡抱着幾塊形狀不一的石塊,他把石塊放到瓦鍋旁邊,接着又要轉身往溪流走去。
梁月澤叫住了他:“等一下,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沒等許修竹拒絕,梁月澤舉起手中的水壺:“作為交換,一會兒煮完飯後,幫我燒一壺水。”
許修竹沒拒絕也沒答應,隻說了一句:“有空去村長家借點柴,一會兒要生火煮飯。”大晚上不好上山去撿柴,他本打算壘好竈再去找村長的。
“今天事情太多,瞧我都忘了,我去給你拿一捆木柴。”
村長已經吃完飯,正準備去洗澡,聽了梁月澤的來意,就轉身回了院子打包木柴,沒讓對方進門來。
不光是木柴,他還想到他們可能沒鹽沒火柴,又給他拿了一盒火柴,用紙包了一點兒鹽。
等人走後,正在院子裡洗碗的二女兒林月香好奇地問:“爸,誰呀?怎麼又是給柴又是給鹽的?”更早些時候還從家裡拿了個瓦鍋出門。
村長看了一眼已經長大的二女兒,想到梁月澤那張臉,頓時沒了好臉色,沒好氣道:“洗你的碗,管那麼多幹什麼!”
接着就回了屋,留下林月香在原地抱怨:“不說就不說呗,幹嘛生氣啊!”
梁月澤可不知道他走後村長家發生的事兒,等他回到牛棚時,許修竹已經用石塊把竈疊了起來,臨時煮一頓飯還是沒問題的。
被村長掃出去的陳舊稻草,正好可以用來引火,許修竹顯然是做慣了,火很快就燃了起來。
煮了沒多久,大米的香氣從瓦鍋裡散發出來,許修竹不知從哪兒找了把小刀,把紅薯切成小塊放到鍋裡一起煮,最後再加一點兒鹽,一鍋紅薯大米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