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來的時候,祁歌本想自己走上車去。
奈何他肩膀實在疼得像斷了一樣,動一下就一身冷汗,甚至要咬緊牙關才不喊出聲來。
程書儀便不許他起來,跟醫護人員一路護送将他推進了醫院。
滑雪場附近唯一的一家醫院,這個時間了還燈火通明、門庭若市。
急診大廳裡活像什麼聯誼中心,各種傷情的病友們正樂觀開朗地地交流着傷情。
“喲,兄弟這是怎麼弄的?”
一個架着胳膊的年輕人問一位躺在擔架上的大哥。
“沒刹住沖進攔網,”這位指了指腿部有些奇怪的形狀,“一下給我幹骨折了。”
“拍片了嗎?”有病人家屬問。
“正要去拍,”大哥樂呵呵的,“可能一會兒拍完就得進去手術了。”
周圍的人一片長籲短歎。
“今年算是告别雪場啦。”
祁歌來了之後就坐在輪椅上,保持着剛才那個上半身向下垂着的奇怪姿勢,表情卻算得上輕松。
“小夥子哪受傷了?”排在前面的一位女士好奇地看祁歌。
“應該就是肩膀脫臼了。”祁歌揚起臉,動作艱難地答。
那位女士很是好心:“看你這挺嚴重啊,肩膀都掉了,要不你先吧?”
祁歌趕緊擺手,還沒說出話,程書儀在旁先開口問道:“您是怎麼了?”
“噢,我是腳扭傷了,沒什麼大事,”那位美女說,“前面這位姑娘肋骨骨折了,疼得不行,剛才我就讓她先了。”
程書儀和祁歌順着往前看過去,隻見前一位姑娘也是蜷在輪椅上,疼得滿臉淚痕不斷呻吟,看着十分可憐。
“不用換了,您先看吧,”程書儀阻止了她要往後讓的動作,“他這也不要緊的。”
祁歌也連連點頭:“是是是,我本來自己都安上了,結果可能沒安緊,又掉了。”
他的措辭引得周圍人都笑了。
好容易排到看診,三言兩語後,祁歌先被醫生安排去做CT。
又是新一輪的排隊。
“要不我們去那邊等,”祁歌指着走廊盡頭,“那邊好像有個休息區。”
程書儀納悶:“不是我說,你都坐輪椅上了,在哪等不一樣嗎?”
“不是我,”祁歌笑了笑,“你站了這麼久,不累嗎?”
程書儀皺起眉,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殼:“少操點沒用的心,多操心你自己吧!”
祁歌一隻手垂着,另一隻手還要幫忙固定,動不了一點,委委屈屈地扁嘴:“我不是也沒想到會這樣……”
“……哎行了行了,又沒怪你。”程書儀伸手揉了一下他腦袋上剛才被自己敲的地方。
祁歌的頭發發質細軟,摸在手裡有種順滑的感覺,就好像是……
在摸一隻小貓。
特别是這隻貓——你别管什麼原因吧——隻能乖乖地一動不動等着被人摸,就更讓人欲罷不能。
“讓一讓讓一讓!”走廊裡護士咣當當地推着輪床過來了,祁歌忽然擡起頭看向程書儀:“書儀?”
以為他有什麼需要,程書儀連忙彎下腰靠近他:“怎麼了?”
祁歌卻費勁地騰出一隻手,擋在了她眼前。
身邊的輪床急急忙忙駛過,程書儀隻看到輪子從腳邊滾過,接着CT室的門合上了。
祁歌慢慢收回了手,表情裡還有點擅自亂動後吃痛的餘味。
程書儀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麼。
剛才被推進來那個病人估計傷得挺重,祁歌面向那邊先看到了,于是怕自己看到輪床上的病人會害怕。
程書儀不太贊成地搖了搖頭。
CT顯示祁歌的肩膀沒有骨折,隻需要手法複位即可。
“你看,處理辦法和我一樣,”祁歌說,“說明我一點也沒亂來。”
程書儀懶得理他,勉強送了半個白眼。
大概由于病患衆多,醫生們普遍沒有太大耐心,進了處置室沒多說什麼,看了眼片子又伸手摸了幾下,接着幹脆利落地把祁歌的肩膀接上了。
祁歌半聲痛呼卡在喉嚨裡,連呼吸都被扼住,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接下來幾個星期要用護具做個固定,”醫生慢條斯理地交代着注意事項,“以免慣性脫臼。”
“還有他之前的肋骨骨裂……”程書儀還不太放心。
“那個沒有錯位,慢慢養着會長好的,”醫生見慣了嚴重得多的傷,甚至不需要看一眼傷處,“盡量減少活動啊,滑雪什麼的就别滑了。”
兩人連聲答應着退出了診室。
天都快亮了。
這會兒急診大廳裡的病人被處理得差不多了,喧嚣漸次散去,這裡又變得白慘慘靜悄悄的。
“走吧,”程書儀說,“打個車回去睡覺。”
祁歌胳膊被吊在身前,看上去垂頭喪氣,很是凄慘。
程書儀歪頭看了會兒,不由噗嗤一笑。
“做什麼?”祁歌瞟她一眼,“這時候想起來嘲笑我了?”
話還未落,他自己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