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歌勉強擡頭擺擺手:“沒事,沒拿穩。”
“祖宗啊,你到底哪裡難受?”阿遠小聲問祁歌,“現在是你的角色要挂了,不是你自己要交待在這兒啊。”
祁歌被她逗笑了:“哪有……那麼誇張。”
他整個人都在細微地顫抖着,甚至沒辦法一口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傷處疼嗎?”阿遠急切地問他,“胃疼?冷不冷,頭暈嗎?”
祁歌歪着頭似乎是想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阿遠一腦門的問号。
好在阿遠急瘋之前,祁歌終于開口答了句:“都有點吧。”
阿遠掏包的手頓住了。
止痛藥,胃藥,暖寶寶,糖塊……我到底該先給他什麼啊……
好在,一段戲縱使再艱難,也終于有拍完的時候。
他們收工時雨漸漸地停了。
日色欲曙,天邊現出蒼茫的白色。長風裡帶着絲絲涼意,穿過架設在這沙地上林林總總的各種設備,也穿過演員們未幹的衣擺和發梢。
結束了。
阿遠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在這個龐大的影視城裡,祁歌需要拍的戲份已經全部結束了。後續導演有些鏡頭要補,陳逸心那邊還有幾頁新添加的戲份。等這些也拍完了,再等A市的景協調完畢,大家一起去補拍幾天,這部戲将會迎來殺青。
至少目前可以休息幾天了!
“大家辛苦了,歌歌還是帶傷出演的,感謝感謝。”導演帶頭鼓起了掌,阿遠和其他工作人員也跟着鼓掌。
祁歌撐着地慢慢站起身。
他的角色剛剛才凄凄慘慘地合了眼,如今他一頭亂發浸了泥水,眼睛卻愈發地亮了。
聽到掌聲,他笑着揚起手,再彎下腰跟大家鞠躬示意。
優雅,實在是太優雅了!阿遠贊歎地想。
掌聲落下後,祁歌拖着沉重的腳步去換衣服。
沉重一方面是因為累,還有個原因是衣服裡大概積攢了好幾斤的雨水和泥沙,走起路來拖泥帶水的。
盡管祁歌不是第一次演死亡的角色,但這樣的戲不管演過幾次,多少還是會對情緒有一定的影響。
在這樣一個簡單粗暴的大女主劇裡,這個角色雖說是男主,也終究是個陪襯。
不管發生了什麼,他的眼睛總在女主的身上,他心裡總會把大部分空間留給女主。
在這個穿越到過去的世界,他的所有愛恨情長和家國大業都是如此匆匆忙忙,一夕一朝,眼一閉煙消雲散。
而在那個現代的世界,他連獲得女主回眸的權利都即将被剝奪。
他的感情在自己心裡是千鈞重,放在女主的時間線上,卻輕如鴻毛。
這一切情節之中如果真的有什麼意義,可能就是他真實地體會了一番情之無奈,生之艱辛。
好在,觀衆不會站在他的視角。
在觀衆的眼裡,最好的女主必定值得一切的追逐與犧牲。
這樣也好。
祁歌覺得自己此刻甚至需要用全部的力氣來維持表面的正常,調動神經控制身體來正常行走,按照拍戲的流程邏輯回到化妝間交回衣服,再正常地面帶笑容跟工作人員打着招呼。
之前的種種不适好像漸漸消失了,他的感官變得麻木起來,讓他一步一步地退進某種半透明的罩子裡。
“祁哥,還好嗎?”阿遠背着好大一個包迎上來,“需要什麼嗎?”
“可能……需要睡個大覺?”祁歌對她笑。
阿遠仔仔細細地看了他一眼:“哥,你咋有點低落呢,紅包裡錢太少了?”
一般演員在片場劇情裡領了便當之後,都會領到劇組發的紅包,聊表慰問。
隻是個儀式罷了,誰也不是沖着裡面的錢去的。祁歌無奈對她搖搖頭。
“哦對了,說起這個……”祁歌掏出手機按了幾下,阿遠的手機立刻叮了一聲。
“哇,”阿遠看了一眼就驚訝地擡起頭,“哥你給我發錢幹啥?”
“這幾天辛苦了,”祁歌說,“放假打算做什麼?”
阿遠很是開心:“謝謝老闆!”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到底有什麼事可做:“好累,現在隻想躺平荒廢掉所有時間。”
“快殺青了,哥你怎麼不開心?”阿遠又問。
“其實我不太喜歡殺青。”祁歌說。
“為什麼?”
“就是……”祁歌一邊上車一邊随口答,“有點擔心,不知道下一次開機會是什麼時候。”
真是工作狂啊,阿遠心想。
“那哥你打算就在劇組這邊休養一下?還是……”
祁歌聞言轉過頭,一臉平淡地回答:“我今天回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