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樂珩轉過頭,看着月色之下的美豔婦人。
這平南王府的爛賬,其實概括說起來,就是宋含章這個鳳凰男的風流史。
二十多年前,還不是平南王的宋含章隻是軍中的泥腿子。那時嶺南沒有大的戰事,宋含章一無後台二無錢财,就算摸爬滾打一輩子,頂天了隻能混個百戶當當。偏巧,就在他這郁郁不得志的時候,他碰見了偶然出門上廟的裴薇。
裴薇有着嶺南第一美人兒的名頭,每次出行,都會引來許多注視。二人的相遇也算是狗血淋頭,宋含章收拾了幾個觊觎裴薇的小流氓,還被小流氓捅了一刀,人差點就沒了。裴氏是當地德高望重的書香世家,自是對宋含章以恩人相待,留了宋含章在裴家養傷。宋含章發現裴氏是根高枝後,裝得愈發忠厚老實,半點不提想求娶裴薇的心思,做的卻處處都是想求娶的姿勢。别人求娶送奇珍異寶,他也沒有奇珍異寶,就包攬了裴家大部分的農活兒,春天卷着褲腿兒插秧;夏天頂着烈日澆水;秋天收割累得眼冒金星;冬天還要冒着寒風去翻土;
這一幹,就是三年。
三年裡,他還負責給裴氏刷碗。
自家的恩人,天天刷碗幹農活,無怨無悔的,這給裴氏一家子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一來二去,裴煥看宋含章是個能過日子的人,又是真心喜歡裴薇,便将自己的寶貝女兒許給了他。
真正的老實人裴氏一族,從此開始被宋含章坑害。(所以說,路邊的狗男人不要随便撿啊)
等到宋含章的狐狸尾巴漏出來時,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他仰仗着裴氏的财力打點關系,拉攏人脈,有了軍職。後來又踩着狗屎運降服了嶺南周邊幾個部族。得封平南王後,宋含章的花花腸子再也藏不住,先是納了劉氏這個二房,宋流景出生前,他還因為強搶民女,逼死了一個從南苗過來的流民。此事一度讓懷孕的裴薇心如死灰。但……
裴薇從小受的教育便是三從四德,所以哪怕丈夫再混賬,她也隻能冷臉洗内褲。
一切的轉折,都在于兩件事。其一是宋流景的出生。
宋流景出生當晚,穩婆被殺,裴薇的哭聲貫穿了整個王府,夾雜着她對宋含章的斥罵。那是她人生裡第一次,摒棄夫綱,質疑丈夫。
但這并沒有改變什麼。
被視為怪胎的宋流景從生下來就被關在後院裡,常年獨居,隻有裴薇往來于後院照顧他。就連宋樂珩這個穿過來的便宜姐姐都沒見過宋流景,隻是因為好奇在後院門口同宋流景隔着門闆說過話。她那會兒聽宋流景說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便給他畫了好些畫,從門縫裡偷偷塞給他。
也約莫是宋流景的存在加深了裴薇和宋含章之間的芥蒂,自那時起,宋含章就在暗中打壓裴氏一族,裴薇在府上的地位,也一日不如一日。
到得宋樂珩逃婚離家,裴薇第二次和宋含章爆發了激烈争執,交出了庫房鑰匙,搬去了後院和宋流景同住。而這鸠占鵲巢的劉氏,取代了裴薇,心裡更恨不得裴薇和兩個孩子都死絕,自此無人能再威脅她的主母地位。
想太多了。
宋樂珩冷眼看了會兒幾年沒見的劉氏,招招手讓江渝到身邊來,一邊把張嬷嬷送到江渝的背上,一邊道:“我這個人,思想裡沒有二娘這種稱謂的存在。劉氏,你知我當年為何離家去了都城?”
劉氏冷笑:“知你是個離經叛道的人,你自是和你那奸夫私奔去了。”
宋樂珩沒有理會她,道:“你那些手腕,放我這兒,叫宅鬥。一個宅子裡鬥,能鬥出什麼名堂?我看不上。”
“你!”
劉氏臉色一變,話還沒出口,就聽宋樂珩吩咐江渝道:“你帶張嬷嬷先走。”
江渝點點頭,撕了塊衣袂綁緊張嬷嬷,做了個起跑預備式。
劉氏斥道:“宋樂珩,你把王府當成什麼地方?能由得你來去自如?!那老仆就算是死了,也是王府的鬼!哪裡都去不了!來人,給我……”
江渝突然一個猛牛起步,以無敵之勢沖向門口。劉氏三人沒有防備,頓時被撞得人仰馬翻。兩個壯漢飛出數米摔倒在地,劉氏堪堪扶住門框才穩下身形。等她再一定睛,江渝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一下,劉氏更惱,指着宋樂珩就罵:“沒規矩的死丫頭!你以為你在都城陪睡了幾年,就能目中無人了嗎!既然你非要為這死人出頭,那你就去地府裡給她喊冤!”
宋樂珩卷起袖子朝劉氏走:“陪睡?這話怎麼說得如此難聽?”
“難聽?老娘還有更難聽的!宋樂珩,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别以為離家千裡我們就不曉得,你靠賣肉……”
劉氏的話再一次被打斷,她是萬萬沒想到,宋樂珩竟敢一把抓住她的發髻,摁着她的頭悍然撞在了門框上。
“早些年你嘴上不把門兒,我想打你很久了。隻是娘親一直說,家和萬事興,讓我忍着。如今,我這娘親和弟弟還不知在哪,憋了一肚子的火,你就敢送上門。既然你這嘴不想要,那我幫幫你!”
尾音一落,宋樂珩再次調整角度把她往門上撞了一回,這一撞,劉氏的門牙碰掉了兩顆……
叮。
【恭喜您直播間人數達到八十人,達成成就“徒手撕逼”,開啟系統商店】
【粉絲‘上完廁所要刷牙’向玩家贈送初階禮物紅豆一枚,禮物可用于系統商店兌換道具】
宋樂珩抓着劉氏的發髻一愣。
不是,她都穿過來三年了居然頭一回知道有系統商店?!敢情她之前的人氣是真低啊?
還有,“上完廁所要刷牙”是個什麼鬼名字……都是什麼人在看她直播?!
宋樂珩正是哭笑不得,劉氏摸着自己滿嘴的血,又看看地上掉落的門牙,怒不可遏。她見宋樂珩岔了神,一把抓住宋樂珩的手,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給我把她押住!”
兩個仆人回過神來,趕緊小跑過來,一左一右地制服來宋樂珩。宋樂珩的舌根底下壓着一枚小巧的夜鷹哨,是枭衛用來傳令的工具,吹響後,聲音穿透力極強,便是在人聲嘈雜的街市上,一裡開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隻要今夜哨聲響,劉氏頃刻就會殒命。
宋樂珩是暫時沒法動宋含章,可動一動這劉氏還是有把握的。況且,像宋含章這樣薄情寡義的鳳凰男,劉氏在他心裡的位置不見得比裴薇重要。劉氏死了,他隻怕還要去找個更年輕的。
宋樂珩左右不急這一時半刻,審視着劉氏沒牙的滑稽惱怒樣,嘲諷道:“本來就人老珠黃了,這下牙還沒了,恐怕是勾不了我爹那老東西了。”
劉氏氣得渾身都發起抖來,有一瞬失去了理智,撿起地上的木柴就要往宋樂珩的後腦上砸去。宋樂珩也準備吹響夜鷹哨之時,她又忽然停下來。忍了再忍,忍到滿眼都是怨毒。
“我今日……今日暫且不動你!等過了明日,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喲,怎麼着?你和我爹那老東西已經想好怎麼對付我了?”宋樂珩挑着眉眼,言辭間盡是挑釁:“那你們想讓我怎麼死?是用對付我娘的手段嗎?逼她跳井?還是說,你們對她使了更下賤的法子?跳井那人隻是一個障眼法?”
劉氏一聽這話,頓時顯得驚疑不定。她沒有太深的城府,但勝在腦瓜子轉得快。裴薇那事兒,她是萬不敢瀉出半點的漏洞來,不管宋樂珩是真發現了什麼還是故意套話,她都不打算接茬。她沉下神色,将手裡的木柴丢了,對着其中一個仆人遞了眼風。宋樂珩隻覺右邊胳膊一松,随即,口鼻上便被那仆人捂上了一塊布巾。
宋樂珩的反應迅速,右手摸到藏在袖口裡的一個毒藥盒子,正要有所行動,她就發現那仆人并沒有下死力氣,雖是蒙了她的口鼻,但她的呼吸不算困難。而且那布巾上,隐約有一種……
略下流的香味。
就像她去過一次的都城豹房裡,那種紙醉金迷、酒池肉林的氣味……
不至于吧……
這劉氏該不會要給她下了藥,把她賣進青樓裡?
宋含章都這麼不顧及宋家嫡女的名聲了?
宋樂珩正以最下作的心思揣摩着劉氏,不成想,下一刻,思想被襯得稍微高尚的劉氏就對仆人道:“等差不多了,就把她擡進那奸夫的房裡去!”
宋樂珩:“?”
宋樂珩:“……”
要是這麼玩的話,她高低就得奉陪一下了。
宋樂珩急忙搶在手腳無力前藏好了毒藥盒子。兩個仆人見她身子一軟,徹底不能動彈後,便一頭一腳地擡起她,匆匆往南苑而去。
此時南苑的客房中,溫季禮和蕭溯之同樣着了道。他不是沒想過平南王會對他動手,但再怎麼說,宋含章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就算用陰謀,也不至于來個這麼陰的。直到……
這間客房四面八方都滲進絲絲的迷煙來,躲都沒法躲。溫季禮才明白,他錯估宋含章和宋樂珩這對父女的底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