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遲陽意識早已模糊,他的身體像是被洩了所有力氣般做不出任何反應,隻能任由蒼山的大手将他掐着。
“将軍,再不趕緊醫治他怕是就要活不成了。”身邊的軍醫開口提醒到,那一箭雖然沒有射中要害但也早已貫穿了他的身體,鮮血汩汩湧出,趙遲陽的衣服早已染成鮮紅色,他唔咽着,想要咽下喉間不斷湧上的血,但似乎無濟于事,血還是從他的唇縫滲出,映襯的面色更加的蒼白。
蒼山毒蛇般的眼神掃過趙遲陽的全身,随即卸了手上的力道将他甩到了地上,一邊擦着不小心沾上的血,一邊冷聲道:“我要他活。他死了,你們也别活了。”
話音剛落趙遲陽就被幾名士兵擡了下去,被抓住四肢的他眼睛半睜半閉的怔望着漆黑的天空,沒人發現他的嘴角微動,好像要和誰說什麼話。
大帳裡,幾名軍醫進進出出,手上滿是鮮血,端出來的銅盆裡放滿了血水和被血粘滿的帕子。
副将狐疑的問:“将軍,他的話可信嗎?我們為何如此大費周章的救一個敵軍謀士?”
蒼山雙眼閃着精光,笃定到:“不會的,裴之意那一箭是奔着要他命去的,若不是夜裡看不清,那一箭怕是早就射穿他的心髒了。”
“可萬一…”
“你是說苦肉計?”蒼山反問。
副将警惕的點了點頭。
蒼山像是早就想到了一般:“既是投誠,那當然是要他拿出點誠意來的。”
說罷回頭看着燈火通明且忙亂不堪的帳中,像一個站在高處看着獵物掉進圈套的獵人,眼裡滿是得意。風掀起大帳門簾的一角,一隻慘白的垂下來的手動了動。
幾個時辰過後,喧鬧的營帳漸漸靜了下來,軍醫擦着冷汗回禀:“将軍,人救回來了,傷口并不緻命,隻是流了許多血看着吓人罷了,先下已經包紮好了,明日人便可清醒。”
蒼山聞言煩躁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将軍,王上那邊傳來的密令,要我們攻破大安邊境防線,若是這次成了,您就是華國開國後第一個異姓王!”副将站在蒼山身邊,用隻有二人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蒼山的眼睛在聽到“異姓王”這三個字之後再也掩飾不住貪婪的深情,他為華國賣命多年,守在這貧瘠之地,每日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封侯拜相,錦繡榮華,如今這殊榮就擺在眼前了,他又如何能不心急。
***
護國軍軍營大将軍帳内,裴之意跪在裴恒案幾之下,垂下眼簾:“父親,是我用人不查,自請軍法處置。”
裴恒雙手撐着面前的案幾,沉默不語。
裴之意繼續說道:“我回來時,曾像陛下立下軍令狀,不誅華賊,便自刎于城門外。我願戴罪立功,拿下邊州。”
裴恒并不知道裴之意軍令狀一事,此刻他瞳孔顫動:“你可知這件事有多難?”
裴之意點點頭:“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身為戍邊将軍,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如今新帝登基,大安可用的将才本就沒有多少,如今華國看似臣服,不過是因為懼怕裴家,可您老了,若是此次不能一鼓作氣,徹底收服華國,那麼日後華國卷土重來,該如何應對?十年前護國軍好不容易用鮮血和白骨鋪就的路,難道又要掀翻重來嗎?”
裴恒聽着裴之意的話,眉頭擰成一個死結,黝黑的大手死死的扣着案幾邊緣,用力到指節都已泛白。
第二日,裴之意便在烈日之下,因為用人不查被打了十五軍棍,行刑前衆人皆下跪為她求情,彭玉跪着膝行幾步,抓住裴恒的衣角:“将軍,是那華賊是在狡猾,何況他中了少将軍一箭,怕是也活不成了!您要罰就罰我!我替少将軍受着!”
裴恒往日是很疼愛裴之意的,哪怕是在這種苦寒之地也是極盡呵護,但是軍紀嚴明,裴之意失察是闆上釘釘的事實,他隻能狠下心來,不顧衆人哀求,面無表情的說出“行刑”二字。
十五軍棍對于裴之意來說雖不緻命,但是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虧的咱們少将軍體質異于常人,這才沒有大礙,這若是換成趙遲陽那個賤人,怕是早就口吐鮮血暈厥過去了!”彭玉端着水盆抱怨。
彭坤用手指刮了彭玉的鼻梁道:“隻要少将軍在,什麼問題都會解決的。”這話看似是在寬慰彭玉,但隻有彭坤知道也是在寬慰自己。
裴之意趴在榻上,這點刑罰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趙遲陽如今是否活着,她不斷的回想着自己那一箭射中的位置,是否真的遠離要害。可不知道怎的,隻要一想到那支箭穿透他胸膛的時候,心底的疼痛就會排山倒海般襲來,十五軍棍的痛楚遠遠不能覆蓋。
“少将軍…”彭坤将藥碗放到裴之意床頭。
裴之意額間都是虛汗,忍着疼說:“七日,華國七日之内必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