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如今已過了一個時辰,經過長時間的掙紮與苦楚,貴妃的聲音已然十分微弱了。
寝殿床榻之上,貴妃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眼神微微渙散,力氣早已用盡的貴妃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一旁的茹雲端着那碗尚且溫熱的參湯,俯身一口接一口的将參湯喂給貴妃,她如今是出氣多,進氣少,如果不是一碗接一碗的參湯吊着,如今她已然變成了地府陰魂。
穗歲并未走近,寝殿之中,來往的宮人行色匆匆。
茹雲給貴妃喂一口參湯,抹一次眼淚。
突然之間,身後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響。床榻下的接生婆從衾被下探出頭,神色驚恐道:“這……怎麼會……娘娘腹中……并無……這……”
剩下的話她是決計不敢說出口的。
可貴妃的肚子和如今的境況,分明是有孕之象啊。
接生婆手上全是血,顫抖着身子跌坐在地,向上望去,貴妃肚子仍然是圓鼓鼓的,整個人軟弱無力,呼吸微弱。
接生婆大口的喘着粗氣,如此境況是她平生從未遇見過的邪性。
她閉上張了半天的嘴,口幹舌燥,幾近吞咽,這才緩過氣來。
接生婆提心在口,倉皇失措,連忙連滾帶爬的起身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隻是還未跑出寝殿,一陣淩風破空而來,将她掃飛在側,跌坐在寝殿内閣的妝台旁,随即便昏死過去。
一旁方才入寝殿的穗歲:“……”
早知道就爛在外頭了,非得進來看個什麼勁兒,這下好了,出不去了吧。
而坐在床榻旁邊喂參湯的茹雲,偏見接生婆跑出去,又憑空被一股力道打得飛了回來,登時也暈了過去。
手中的藥碗‘哐當’一聲,掉落在細絨鋪就的軟墊上,參湯撒了一地,打濕了雪白的軟墊。
穗歲歎了口氣,反正是出不去了,出去也會想那個接生婆一般被打飛回來,她索性進了寝殿,往床榻邊走去。
貴妃躺在華麗的床榻之上,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落,浸濕了她兩鬓如雲的秀發。
她眉頭緊鎖,雙眼緊閉,陣陣痛楚傳來,有痛苦而又微弱的呻吟聲,從她咬緊的牙關間斷斷續續地傳出。
她無意識地死死抓住身下的錦被,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原本精緻的妝容早已花亂,朱唇失去了往日的嬌豔,此刻被她咬的血迹斑斑。
她的呼吸幾乎斷絕,胸口微弱的起伏着,仿佛每一口氣都是在于死神苦苦抗争,高高隆起的腹部,此時成了她痛苦的源頭。
穗歲往前一步,終于在貴妃頭頂看到了那陣散發着微弱光芒的幾行小字。
她的壽數時而變化,時而靜止。
她原本還有十幾年壽命的,如今被人為篡改,此時并不穩定,也許下一秒她就會死去。
穗歲擡手,手中靈力彙聚,有些猶豫地看着她頭頂那閃爍不定的壽數。
最終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陰差的職責是引魂者,而非劊子手。奪取生魂并非眼下最佳的破局之法,隻會打草驚蛇。
内殿中的司徒灼,聚精會神的看着國師的動作。
衆人的目光都在法台上的國師身上,一把拂塵揮舞,身邊光芒凝聚,宛如天降神明,驚呆了衆人。
他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寝殿内,貴妃的聲音微弱直至消失,已經很久沒聽到了。寝殿内沒有絲毫動靜。
在這詭谲至極的天氣裡,國師宛如定海神針,穩穩立于法台之上。他手中的拂塵在這暗夜裡散發出淡淡光芒,法台上的符咒和銅鼎上的符文似有所感應,也散發出奇異的光芒。
點點星光似在國師拂塵中彙聚,一會兒微弱如同螢火,不多時又漸漸明亮如星辰。
狂風掀起國師的衣袍,衣角在風中咧咧作響。他手中的拂塵揮動的速度越發的急速起來。那些彙聚而成的光芒逐漸凝結成一束璀璨的光柱,像是一道流星,直直地往貴妃的寝殿而去。
司徒灼速度極快的抽出幾張符紙,咬破手指畫于符紙之上,動作行雲流水,十分美觀流暢。
他目光如炬,透露着決然的專注與狠戾。手指下的每一道血痕都剛勁有力,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拖沓與遲疑。随着最後一抹血色落下,符紙上暗光隐現,仿佛蘊含着極為強大的力量。
國師發出的光柱急速飛馳而過,司徒灼凝神定氣,目注心凝。在那道光芒入殿的一瞬,将符紙碾碎,手腕微動,輕揮手掌,借力打力将幾張符紙注入到光柱之中。
随即他抽出一張靈符夾在兩指間,藏于袖中,口中默念一句,那張符紙便瞬間化靈供他驅使。
于是司徒灼便借用靈力書寫法陣,随後留下一絲靈力,将法陣低空揮去。
法陣跟随着那道光柱直向貴妃寝殿而去,驚得延春宮的一衆宮人們皆是歎為觀止,驚歎國師之神通,竟能馭光而行。
穗歲站在内殿,将陰差腰牌取出,正要給地府黑白無常而二人送信,才發現,方才她情急之下,一股腦的将兜裡符紙都給了司徒灼,此時一張靈符也沒有,這下可好,喊救兵也喊不了了。
她隻好又将陰差腰牌收了起來。
驟然間,耳後淩空一陣風向她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