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灼搖搖頭,表示無礙:“多虧了師父,現下好多了。”
“那便好,方才你燒的厲害,都快燙熟了,沒事就好。”
這宮裡大得很,走到哪裡都是四四方方的天。宮殿金頂,紅牆黃瓦。各宮之間相隔甚遠,更别說皇宮内苑,一來一回,就要頗費許多功夫。
他們足足走了有半盞茶的功夫,這才到了延春宮。
夜幕漸深,宮牆四角點着蓮燈,殿門輕掩着,看這造勢,延春宮是這附近宮殿之中最為高聳的一座了,雖然夜色昏暗,但仍能看的清,那殿前匾額上那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延春宮。
守門的小太監見娘娘身邊的春華和茹雲都回來了,連忙迎了上來。
“兩位姐姐總算是回來了,娘娘疼的越發厲害了,你們快去瞧瞧吧!”
聞言,李太醫扶了扶藥箱,連忙往裡走。
李太醫和穗歲以及司徒灼在茹雲的帶領下,穿過一片青石磚鋪就的路,往正殿走去。
一進正殿,便見宮中太監宮女來往匆匆,衆人皆為了貴妃生子在做準備。
穗歲趁着衆人還未曾注意到他們,拉着司徒灼的袖子,低聲對他說道:“你找個不顯眼的地方待着,若有人問起,為何從未見過你,你便就随機應變,機靈一些。”
語畢,穗歲随即便被茹雲拉着進了内殿。
内殿之中,有位卸了钗環的女子此時正躺在床榻之上,一旁年長一些的姑姑拿着帕子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
轉身換洗帕子之時,瞧見春華和茹雲兩個丫頭,頓時有些不高興。又看見李太醫背着藥箱匆匆而來,連忙出來相迎。
“兩位丫頭總算是将您給請來了,李太醫快去瞧瞧我家娘娘吧。”
床榻上的女子腹部高高隆起,此時正握着衾被,眉頭緊皺。
春華得了茹雲的眼色,快步走入内殿,将榻上的床帏放下。
李太醫顧不得放下藥箱,便走上前去跪于榻前。
“娘娘請将手伸出來,微臣替娘娘把脈。”
把脈之時,那位年長一些的姑姑這才走到穗歲身邊,有些埋怨道:“怎麼當差的?你們二人怎的這樣久才回來?險些誤了娘娘生産。”
穗歲不知這春華在宮中如何為人,不過做錯了事,先認錯便是了。
“奴婢知錯了。”
“茹雲也知錯了,實在是太醫院離咱們宮有些遠,偏奴婢又跑不快,這才耽擱了些時候……姑姑莫怪…”
那位姑姑看着十分和善,不像是個苛刻的人。
果然,聽聞二人知錯,便不再追究。
“好了,下次注意便是,娘娘的事是大事,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否則太後怪罪下來,我們可都擔當不起。”
“是。”
宮中繁文缛節衆多,穗歲自從進了春華的身體,便感覺一直在行禮,腿都彎酸了。
宮裡的人當真是遭老罪了。不僅要提溜着腦袋做事,每天光行禮都不知道要行多少遍。
李太醫把完脈,說貴妃娘娘氣血兩虛,生小皇子時,怕是會中途沒了力氣,便讓人去熬參湯。
“哎呀!娘娘羊水破了,快去拿床新被褥來。”
床帏中的穩婆正在準備接生的東西,一掀被子,才發現床榻早已濡濕一片了。
李太醫聞言,也是一驚,竟然這樣快。
于是安頓穩婆,若有什麼情況,務必告訴他。
宮中女人生子,曆來都是穩婆接生,太醫院從旁協助用藥施針,以保全皇嗣。
延春宮内衆人皆提心吊膽的等待着。
去傳信的小太監也已來來回回了幾波人了。
如今皇帝病弱在榻,各宮的妃嫔得了貴妃即将臨盆的信兒,也都還未睡下,隻等着皇嗣降生。
各家歡喜各家憂愁,亥時四刻已過,各宮仍舊燈火通明。
天色極暗,墨一樣的濃黑密不透風的籠罩着整座皇宮,讓人透不過氣來。不知何時,明月不在,陰雲蔽月。空氣又濕又重,像一塊巨石壓在人心口。突然,一道閃電撕裂雲層,劃破長空,帶來短暫的光亮。
有悶雷從天際傳來,暴雨将至。
司徒灼站在内殿與正殿交彙處的立柱後面,隐于暗處,隻能糊分辨出他的身形。
一道閃電劃過,蒼白的光亮一閃而過,将他的臉照亮。
他靜默的擡頭望去,明明是雷雨天氣,卻寒鴉四起,一排烏壓壓的掠過了延春宮上方。
殿中貴妃痛苦的口申吟着,一陣風而過,将内殿中的幾盞火燭拂滅,廳堂内頓時昏暗起來,唯餘的幾盞燭光孤零零的亮着。
生孩子的這個當口,室内昏暗可怎麼成?
“快!快去點燈啊!”
有人慌忙招呼着,來來往往的宮人行走匆匆。偶有兩名宮女端着水盆擦肩而過,裙踞翻騰間,隻聽得‘咣當’一聲,摔得七零八落,帕子散落一地。
“哎呦喂!真是越忙越亂!快些收拾收拾!”
“在去打盆水來!”
殿内一時間亂作一團,貴妃的驚呼聲混雜着殿内各色嬷嬷姑姑的斥責聲,當真是好不熱鬧。
殿外黑雲壓頂,光纖一下子暗了下去,方才新點的幾盞火燭幽幽閃爍着的火光虛影影影綽綽投射在内殿的牆上,随風搖曳着。
那烏雲背後隐隐有什麼東西遊走其中,忽得幾道電閃雷鳴聲響起,雲層中又什麼也沒有了。
四周極暗,司徒灼依舊保持着方才的姿勢,一言不發的望着遠處的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