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上的鈴舌與銅鈴内壁反複來回碰撞,有些尖銳的聲音入耳,一股不适感油然而生。
那銅鈴聲響了許久未停,突然間又戛然而止,唯餘銅鈴震動的餘音由近及遠的響起。
他們從縛靈燈中出來便在此處,這裡供養着蛟龍邪神,縛靈燈結界處又存在着邪神殺陣,想來背後之人并非善類,與鬼母自然也脫不了幹系,畢竟引她們入縛靈燈的便是鬼母。
幾人聽到銅鈴聲,均是凝神去注意大殿中有無異常,直到銅鈴聲不再響起,四周還是靜悄悄的。
良久,殿外似有腳步聲傳來。
那聲音沉重又規律,很像方才穗歲搗藥時的聲音;'咚,咚,咚……'
由遠及近,很快殿外的門窗上出現一道身影。大殿之内光線昏暗,反襯的殿外天光愈加明亮。投射在門窗上的身影身量不高,有些瘦弱。
他十分緩慢的行走着,像是鬼魂一般,上半身幾乎不動。如若沒有那一聲聲極重的腳步聲,從大殿内看過去,那人倒像是在飄着走。
豹尾四肢縮在身子下面,獸身俯趴着,做狩獵狀,一雙眸子在昏暗處散發着幽幽綠光,直勾勾的視線緊随着門窗上的身影而動,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那身影逐漸逼近大殿正門,穗歲扶着司徒灼往殿中更加昏暗之處退去。動作間扯到了他的傷口,耳邊頓時傳來幾聲悶哼,氣息雜亂,聲音幾乎是貼着穗歲耳朵。
穗歲身子一僵,面上一熱,氣血直湧向頭頂,她穩了穩身子,險些帶着司徒灼栽倒下去。
梅玉和段京辭本就靠坐在蛟龍金像旁的那根柱子上,那裡離大殿最遠,若是不走近查看,是察覺不到那裡有人的,更何況一神一狐,想要掩藏氣息,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幾人都很有默契的靜待着那道身影走進大殿,穗歲耳邊司徒灼的呼吸聲有些亂,她一轉頭,發現他額角細細密密的汗,連臉色都愈加蒼白,靠在身後的柱子上合着眼,整個人仿佛都要碎掉一般。
穗歲靠近他,壓低聲音,輕聲道:“很痛嗎?”
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靠的有多近。司徒灼睜眼,水潤的眼神對上穗歲離得極近的臉。他搖搖頭,咬了咬牙,低啞的聲音靠在穗歲耳邊震顫着,連空氣都變得濕熱。
“無礙,師父且讓我靠會吧,好累……”
說罷,便偏頭靠在穗歲肩頭,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一旁的梅玉歪着脖子去看段京辭的反應,隻見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梅玉沒忍住譏諷道:“看來大人與我同病相憐啊,人家可是師徒情深呢。”
段京辭擡眼輕瞥,司徒灼靠在穗歲肩頭,二人互相依偎着,的确一派甯靜祥和。
不過他并未多說什麼,收回視線盤腿而坐,開始凝氣養身。
'哐當吱呀'一聲,大殿正門被緩緩推開,一位仆童少年信步走了進來。
他面無表情,行走起來詭異又僵硬,仿佛上半身與下半身分離開來,各動各的。仿佛肢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控制,動作緩慢又呆闆。
蛟龍利爪下的縛靈燈結界處仍有不少黑霧在聚集又消散。法陣的光芒熠熠生輝,仍在流轉,吞噬着無數從縛靈燈中逃出的妖魂。
那仆童顯然非人,行走動作間機械又僵直,面容死闆,毫無表情,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推開門進來,立在門口,僵硬的腦袋緩慢的環顧四周,随即腦袋直接從左至右旋轉一周又恢複原狀。
背着光看過去,那仆童的眼睛閃爍着異樣的紅色光芒。
仔細看去,他的眼角處,兩頰連接嘴角之處,面中處,都有一條細細的黑線,眼窩處更是凹了進去,那散發着紅光的眼珠竟是兩顆淬了魔氣的靈石所化。
這仆童并非真人,乃是個木頭傀儡。
方才他腦袋轉動之時,有細微的木頭機關榫卯連接處摩擦之聲傳來。
繞是傀儡,但不難看出,這背後制作之人所花心思,那仆童甚至還梳着書童發髻。不仔細看,确實與人無意。
他四處查看後,徑直向那蛟龍金像走去。背後還背着一個很大的綠嘴葫蘆,那葫蘆足有他半人高,占滿了他整個後背。
那金蛟吸收了來自縛靈燈結界法陣所斬殺的妖魂精怪的内丹,此時更加透露出一股詭谲來。
利爪之下,法陣四周有一層閃着厚厚的細閃碎光,像塵土一樣
那是各色妖魂精怪被法陣斬殺後,所留下來的屍體碎片,那些碎閃則是魂靈被四分五裂後所形成的。
隻見那仆童從香案後取出一個掃把,緩步上前,将那些塵土掃攏成一個小土堆。他動作輕柔,似乎是怕那些塵土飛揚四散,随後便從身後取出那葫蘆。
仆童将那個葫蘆倒置過來,打開葫蘆嘴,大殿内無端吹起了一陣風,直奔那些纏着魂靈碎片的屍體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