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看着鬼母有些驚慌失措的神情,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叫春回,就是那個被你當做陣眼封印在歪柳鎮的春回,她是你的孩子,你要找的人一直都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鬼母怔愣在原地,看着泥塑像搖搖頭:“不,不對,她隻是我随手救下的乞兒。。。怎麼會。。。”
穗歲垂眼無聲歎氣道:“可是你也親手殺了她,還将她封印,如今她已淪為惡鬼之流,再無轉世投胎的可能。”
“李天死了,是春回埋的他,骨灰便在她手中。”
鬼母癱坐在地上,雙唇雙眼都緊緊閉着,良久,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睜開血紅的眼睛,轉身死死拽住穗歲的衣擺,聲音急促道:“不,他沒死,他魂魄一定還在,否則怎麼會引你進入孽鏡呢?他沒死,他不會死的!”
說罷,便跌跌撞撞的起身上前,動作輕柔地撫摸着泥塑像,眼中情緒盡顯,似悲似痛,眼神缱绻,好似瘋魔了一般,輕聲說着。
“你還在對不對?當日我執意入樓,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我原以為這世道艱難,我們的孩子怕是留不住,沒想到。。。這麼多年,真是多謝你了。”
穗歲心中一絲疑慮閃過,她卻并未在意。心道春回果然是他們二人的孩子,當時在孽鏡中,她雖如此猜測,可彼時鬼母身處青樓,這僅僅是個猜測罷了。如今聽得鬼母之言,頓感并不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可以把我徒弟的魂魄還我了吧。”穗歲立于鬼母身後,不再去想有關春回之事,如今她隻想找回司徒灼,盡快離開此處。
卻聽見鬼母輕聲一笑,整個人都像是輕松了不少,眼裡的欣喜仿佛都要沖眼眶了。
“奴家教給大人一個道理吧。。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鬼,切莫太過天真,太過愚蠢了。”
“不過還是要多謝大人,沒有你,我可不知道他就附在這孽鏡之上,當初尋到他時,我滿心歡喜,想讓他與我一同入鬼道,他卻斷然拒絕,一心系在那丫頭身上,我真的是恨極了。”
“既然我不能如願,便成全你大人吧。大人不是想要他的魂魄麼,奴家這就送大人去和他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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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段京辭眼眸低垂,眼神中滿是探究,定睛瞧着豹尾背上的司徒灼,瞧的豹尾耳朵略微向後到,渾身發毛,它沒忍住開口問道:“大人。。。是有何不對嗎?”
段京辭想起方才穗歲大喊的那句話,思忖片刻問道:“她何時收了這個凡人做徒弟?”
豹尾想了想,哦了一聲:“似是芙蓉山那次吧,隐約聽她提起過,是為了查忘川河逃走的大妖。”
“呵呵,她倒上心。”
豹尾隐約聽見段京辭仿佛譏笑一聲,說了句什麼,不過它并未聽清。
“大人,您笑什麼?怪讓人害怕的。。。”
聞言,段京辭彎着嘴角将惡狠狠的視線從穗歲身上移到豹尾臉上,輕聲道:“我笑,自然是因為我生性就愛笑。”
豹尾不是很懂,但她下意識地駝着司徒灼往一旁挪了兩步。
“大人。。。似乎很是關心穗歲。。。”
段京辭看着穗歲點點頭:“嗯,你說的沒錯。”
“我就說怎麼可。。。嗯?”
豹尾心下以為是自己多想了,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卻沒想到被段京辭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連司徒灼半個身子挂到了地上都沒察覺到。
看着豹尾微張着的嘴,段京辭溫潤一笑,眼中滿是戲谑,其中似真似假,有虛有實的倒叫豹尾摸不透他的心思,隻當他玩笑罷了。
豹尾這邊正虛虛實實的搞不清楚段京辭所言真假。穗歲那頭便出事了。
小小一間廟中忽得迸發出一陣炫目的綠色幽光,有無數魔氣源源不斷地盤踞在屋外,那氣息亦正亦邪,撲面而來的魔氣好似風刃一般,刺痛神魂,仿若不似人間之物。
又是縛靈燈!煙水寒渡外,便是此燈将武判大人攝去,豹尾隻能看着他的身形逐漸透明消散,彙入燈中。奇怪地是,孽鏡将過去與現實重疊,現實會受過去所影響,但過去之人之事不應被現實所左右才是。偏偏武判卻成了個例外,委實蹊跷。
思緒流轉間,豹尾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身旁一道虛影飛升閃過,向屋内沖去。豹尾緊随其後,獸身長尾變化,将司徒灼牢牢綁在脊背之上,随後極快的跟上段京辭。
縛靈燈内收伏着許多魂怪,司徒灼此刻魂靈離體,在燈内便猶如羊入了虎口,隻等着被啃食殆盡了。
他的魂魄被攝入幻境中後,便附着到了一個男子身上,與穗歲一種衆到了煙水寒渡。後來入了縛靈燈,便隻剩下他了。
入了縛靈燈,這裡的許多魂怪好似都認得他,叫他武判大人。不過,他們的口氣大多是幸災樂禍,滿是諷刺意味的。
一開始,有低靈魂怪認出他時,附近有能耐一些的魂怪大都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這裡的許多妖魂靈怪都見識過地府武判官的心狠手辣。一把鬼刀利刃,若無妖魂祭刀喂食,絕不入鞘。且武判為人向來果斷狠辣,絕不多說一句話,絕不多掃你一眼。現身隻為清肅多餘。
所以他們還以為有什麼事或魂靈是值得他不惜親入縛靈燈也要解決的。自然是靜觀其變為上選。慢慢的,有不怕死的上前挑釁,衆妖才知道,此武判早已非彼武判,不過是有着武判氣息的一介凡人之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