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與段京辭纏鬥的鬼母輕笑一聲,還未開口,便感受到段京辭更加狠戾的攻擊,堪堪擋下,肩頭處卻還是被那扇子劃破一道口子。有陣陣煞氣從中冒出。
鬼母奮力一躲,看着眼前人加重的攻擊卻并未下死手,心中已然了然。
說到底,她不過惡鬼一具罷了,縱使有怨氣加身,哪能敵得過身為神靈的城隍神呢。
眼前人像是洩憤一般,隻不過拿她做出氣筒罷了。
鬼母想要帶走穗歲的心正準備歇下,便聽見穗歲又一道聲音傳來:“你告訴我他魂魄的下落,我告訴你所尋之人的下落如何?”
聞言,鬼母一頓,又被段京辭刺中。她長袖一揮,将襲來的折扇擋下,顧不得那寒刃刺中自己,忙運氣飛身而來,行至穗歲身前。
“你說什麼?”
随着鬼母身影落下,他們周身的傀儡也盡數化為一道霧氣散去。
穗歲揮鞭子揮得手都斷了,收起拘魂索,她看向鬼母。隻見她眼眶微紅,渾身微微發抖。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煙水寒渡下,你為他立了一座泥塑像。”
“不過,你要先告訴我司徒灼的魂魄所在。”
鬼母極力壓下自己的情緒,故作輕松,聲音卻微顫:“奴家怎知大人所言是真是假?”
“信不信由你,尋不到人,就算判官筆重鑄成功,你也見不到他。”
鬼母咬咬牙,狠狠道:“既然如此,大人可莫要失言才是。”
段京辭站在不遠處,挽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這邊,穗歲見他并未動作,也沒有想要過來的意思。又看了看鬼母袖子下的手,那手指甲尖利,滿是煞氣,穗歲咽了咽口水,站的遠了些。
“自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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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兜兜轉轉,他們還是回到了煙水寒渡。
豹尾身形變大了不少,它馱着司徒灼亦步亦趨地跟在段京辭身後。
穗歲跳到段京辭身旁,有些好奇道:“聽說是十世大善人下場都不太好,大人,你是怎麼做到一生為善十世的?”
段京辭眉梢輕挑,閑散道:“你對我的事很好奇?”
穗歲眨着眼睛點了點頭:“你可是一衆土地中最好看最神秘的神靈,自然好奇了。”
段京辭輕哼一聲,唇角弧度漸深,似笑非笑道:“如此啊!大人我偏不告訴你。”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好奇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欠揍的語氣将穗歲的話堵了回來,她撇了撇嘴,沒忍住道:“怪不得他們都說你呢!”
這回輪到段京辭低頭問她了。
“說我什麼?”
穗歲揚了揚腦袋,梗着脖子學着他方才的模樣神氣道:“好奇啊?我偏不告訴你!”
說完便搖着胳膊又跑到鬼母身邊去了。仿佛方才害怕的人不是她一樣。
段京辭眼眸漆黑,愣怔了一瞬,便眉眼舒展地輕笑開來,笑聲爽朗,眼底一片盎然生機,引得豹尾都駐足看去。
不多時,熟悉的場景便近在眼前了。土黃色的大片沙漠與波光粼粼的煙波浩渺泾渭分明,其上有灰白色的氣霧氤氲而上。仍舊是刺骨的寒意。
下了煙水寒渡,一行人來到了鬼子廟中。
廟中的銅鏡在水波蕩漾中閃着金黃色的光芒。
鬼母行至廟中,看着堂中的泥塑像,深深望了上去。
穗歲看着鬼母,想起了她生下春回後所說的那句“稚子無辜”。
命運無常,你選擇的那條路與你終将走上的那條路總是不太一樣的。
偏離的人生軌迹經曆了太多,多到忘了來時的路。
作為給人祭創造祭品的蘇永蘭那五年是如何過來的,沒有人知道。穗歲也隻能從那些抓不住的細枝末節中,感受到李天對蘇永蘭的重要程度。
“他叫李天。我在幻境中見到了他。他和當初搶你包子的那個少年,很不一樣。他說他很想你。”
鬼母聞言愣住了,眼中的濕潤凝住,轉頭看向了穗歲,奇怪道:
“你在幻境中見到了他?這裡從未有什麼與他有關的幻境…你是怎麼…”
穗歲也是一愣,擡頭看了看李天的泥塑像,思忖片刻,又看向泥塑像旁的那面銅鏡。
“可我明明看到了…他還養大了那個孩子,摘星樓中給你接生的女子原本想讓他将孩子喂狼或是扔了,可他沒有聽…他還怕你知曉後生他的氣,不敢告訴你…”
“他還給那孩子起名叫春回!待來年春回大地,萬物複蘇,便帶她去看你…孩子冰雪可愛,說不準你就不會因為他擅自做主留下那孩子而生氣了…”
穗歲妙語連珠地說着,卻見鬼母因為自己的話而瞪大了眼睛,嗓音微啞,顫着聲音說道:
“你說那孩子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