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苦無依,隻身一人活在這世上的弱者在盛世都很難被看到,更何況生逢亂世之中。他們的命便如同草芥,如同枯草,如同大海之中,随波逐流,無人在意的浮萍一般,生還是死,全憑他人拿捏。
說來也巧,芙蓉山在未起戰亂時,便是一座靈山,常有人下山後說自己得見夢鹿,遇過山魂。其實是這座山的山靈萌生,化作山中萬物,遊蕩其中罷了。
原本山靈化為山神,怎麼着也得個千年之久,可命運總是不走尋常之路。那個被拿來獻祭的乞兒竟身懷仙緣,被山靈看中,着選為山神。
兩個不足十歲的孩子,被一衆枯骨亡靈之氣困住,無法投胎,若非山靈,恐怕如今也會是那些怨靈之一。
可歎山神自己命運不濟,卻能夠護得這片土地百年淨土,可見心性純善,怪不得總看他覺得有股悲天憫人的佛性氣息。
穗歲問他:“你想去投胎,重新做人嗎?”
山神神色稍顯迷茫,山鬼聞言,跌跌撞撞的起身奔了過來,眼中滿含期待。
“你有辦法?”
穗歲搖搖頭,表示沒有:“不過我知道閻王有辦法,聽說無論是,人,神,鬼,除了三魂七魄,還有一根命骨,若是無法脫生為人,又想為人的,便可以用這根命骨與閻王交換重新為人的機會。”
聞言,段京辭冷笑一聲,眼中諷刺之意明顯:“那也得看你的那根骨頭入不入得了人家的眼。”
言語之間的涼薄頹然讓穗歲側目去看他,系統說過,城隍神并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純善,反而十分記仇,還身負邪骨,穗歲也不知道邪骨是個什麼玩意兒,總之聽起來不是個好詞兒就對了。
看着段京辭憤憤地看着她,穗歲覺得誠如系統所言,此人十分記仇,離他遠點。
穗歲扭過頭,望自家徒弟那邊靠了靠。
司徒灼挽手看向穗歲,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豹尾聽見穗歲所言,心下正奇怪呢,便看見那山鬼跳到穗歲眼前嚷嚷着,随後懇切地看向山神。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換,小魚,你也願意的對不對?”
山神眉眼溫和平靜的看向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摯友,淡淡地搖了搖頭:“狼生,我們終究是不同的,我早已與芙蓉山化為一體,無法分割了。”
穗歲聳聳肩,打破山鬼的念想:“光你願意有什麼用?我們這位大領導早就不知所蹤了,不然也用不着我一個拘魂的出來抓妖,你暫時死了這條心吧。”
山鬼聞言,面露怒色,歪着脖子道:“你耍我?”
說着就要與穗歲動手,司徒灼側身擋在穗歲面前,冷冷看着那山鬼,眼神淩厲又陰郁:“她隻是說了實話,你們無法投胎并非她的過錯。”
穗歲躲至司徒灼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沖山鬼皺皺臉,噘嘴道:“我說的是實話!”
段京辭擡手一揮,山鬼便被一陣風推甩出去。
“你還是先想想等到了天罰司該如何狡辯吧!”
說完,不顧他的反抗與叫嚷,便将山鬼用縛靈繩束住雙手帶走了。
臨行前看也不看穗歲,徑直走到豹尾身邊囑咐道:“怨靈的事就交給你們地府的人處理了。”
說罷便離開地洞乘風而去。
山神悲憫的眼神依舊平靜溫潤的望着被帶走的山鬼,穗歲見狀,上前問他:“你不攔着點嗎?好歹求個情。”
他搖搖頭,微微垂首:“攔不住的,錯了便要認,城隍掌一城之事,護一方太平,不會輕易為誰擡手的。狼生與妖邪勾結是事實,此次有勞你們了。”
穗歲點點頭,話是這麼說,可山神總給人一種,心懷蒼生,不為任何人所動的漠然之感。
盡管他為山鬼求過情,但總覺得他其實并十分在乎對方,隻是下意識的維護這片山上的一切罷了。
神明都是這樣慈悲又冷漠的嗎?
也許,神靈便該是這樣,從不為人折腰,不會失去自己作為凡人之時所保留下來的感情,但也不會因為這份感情而動搖他的一顆神靈之心,如此博愛又淡然,也許是萬物之福,也是他們之所以被選中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