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說好的面條。”

上次許然甯暈碳時蘇绾墨特地在手機上了解了一下各種主食的升糖情況，今天她特地選了不容易升糖的烏冬面，準備做一份适合初夏的清淡茶湯烏冬面。司機将她清單上列出的食材送來，她一向對品質沒什麼刁鑽的要求，但是每次送來的都是些進口或者精品包裝的食材，連大瓶烏龍茶和盒裝茶葉都是日本進口貨。

菜品的做法簡單，主要是調味要符合許然甯的胃口。

用中火把烏龍茶連同茶葉煮沸，可以聞到茶的濃香時關火。

許然甯坐在島台邊安靜看着。

蘇绾墨舀出來一小勺，吹涼。

“你來嘗嘗。”

許然甯過去，想接勺子，發現蘇绾墨完全投入在其中，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小心燙。”

許然甯低頭就着勺子含一口。

“什麼味道？”

“有點澀，不喜歡。還有别的味道，是苦味嗎？”許然甯全憑平時喝咖啡和茶的常識在形容。

蘇绾墨換一個勺子自己嘗了嘗，的确除了茶香還有比較重的苦味和澀味。

把小鍋裡的茶全部倒掉，蘇绾墨減少了茶葉量，燒開後撮一指尖的糖，馬上關火。

許然甯守在旁邊，又嘗了一口。這次沒有澀味了。

蘇绾墨把茶盛出來，隔冷水放涼。

趁着這個時間把鹿茸菇處理幹淨煮熟，蝦開背取肉，秋葵切小段一起焯熟，煎好蛋皮卷起來切絲，放在一邊備用。

蘇绾墨刀法精湛，指尖生花，秩序井然，有水漬和髒污随手利落地擦去，台面上一直幹淨整潔，把做飯變成一種行雲流水的展演，許然甯在一旁眼神就沒有離開過她。

加上這較好的面容，如果穿上廚師服，她相信蘇绾墨說自己在星級餐廳掌勺也不會有人懷疑。

許然甯并不知道她的目光裡帶上了欣賞的意味。

蘇绾墨把溫的茶水取出來，開始調味，控制檢測儀上的數字，每放一樣就要讓許然甯嘗一口。

“我要喝飽了。”

“真的假的？就幾小勺哎！”

許然甯靠着島台，神情淡然，蘇绾墨這次終于确定以及肯定許然甯絕對是在冷幽默。

“許總，你有時候還挺幽默的。”

“跟董亦學的。”

“你跟董姐看起來關系不錯呢。”蘇绾墨把烏冬面下鍋，等待。

大理石灰的開放廚房，兩人你一句我一言地聊着，西方天光還未散，靜靜地散發餘熱。

“嗯，她跟了我很久了。”

“以前我還一直以為總裁秘書就像小說裡那樣都是年輕女性呢。”

“年輕往往意味着經驗不足。”

“許總你看着也不大呀。”蘇绾墨嘟囔着揭開鍋，把烏冬面攪散。

“所以才需要董亦來引導我，我那時候還太小，不成熟，在三中心執任時犯了相當多的錯誤。她給我提供了很多幫助。”

“那董姐對你來說應該就像姐姐吧。”

蘇绾墨仰頭，圓潤的眼睛瞧着許然甯，鍋裡咕噜咕噜的湯沸成一片白，直到熄火，許然甯都沒再說一句話。

烏冬面過涼水後将菜碼放在面上，澆注溫的茶湯，上桌吃飯。

蘇绾墨察覺到了許然甯過度的沉默，想說點什麼，又怕說得不對，像剛才那樣把場面搞得尴尬。

“好吃。面很勁道，湯底的苦味我很喜歡，其他味道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也很好吃。”許然甯很認真地評價，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好吃就好，我沒有給你做太多，如果你不夠吃的話我給你做别的。”

“謝謝。”許然甯頓頓，沒有繼續動筷子，蘇绾墨看出她欲言又止，也停下筷子，安靜地等待她。

“我其實不明白。”許然甯擡頭，壓碎的用餐燈光反射出自她的眼眸，疑惑又遲緩。

她的鼻翼翕動，像無法控制的攣動，反映出肉身和内裡的抵抗。

蘇绾墨第一次從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這樣深刻清晰的矛盾，她驚訝，也耐心等候着。

“你為什麼要接近我？”

“我對你來說，是陌生人，是上司吧。為什麼我們會成為了朋友呢？”

她在問蘇绾墨，聽起來更像在問自己。

“我讓你覺得困擾了嗎？”蘇绾墨認真地注視着她，問得誠懇。

“我隻是，不明白。”

許然甯用詞無力，也不期望蘇绾墨真的能聽懂，給她一個回答。

為什麼不害怕，不谄媚，不有所圖謀，為什麼你和其他人不同。

許然甯問不出口，比起尋求答案，她更習慣用沉默來遺忘。

蘇绾墨視線裡，許然甯又變得高挑卻虛弱，上次她這樣時，自己放任了她一個人，第二天許然甯就變得莫名其妙。

直覺告訴她得說點什麼。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

許然甯起身去應門，是她拍得的獬豸擺件到了。

“我不是說寄送到外爺那裡去嗎？”許然甯檢查一下标簽，内容無誤。

“可能是那邊記錯地址了。需要我寄到首都嗎？”

“讓人親自送到外爺手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