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山風吹散的花瓣飄落在兩人的發上、肩上、腿上，他們牽着手，靜靜地在樹下坐了許久。

紮恩的情緒漸漸平複，他放開緊握的手，把她的手拿到眼前仔細觀察，“有點泛紅了，我有沒有弄疼你？”

阿玖抽回手，搖了搖頭。

“很抱歉，我過于激動了，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我沒有朋友可以傾訴這些事情。”紮恩低下頭，語氣有些低落。

“啊？”這實在是出乎阿玖的意料，“我以為你這種性格的人，會有很多朋友。”

“那些泛泛之交……算不上朋友。”紮恩溫柔的雙眼凝望着她，“可以交心的人，才是朋友。”

他向阿玖伸出右手，“你願意當我的朋友嗎？”

阿玖看着他的眼睛，無法對他說出任何拒絕的言語，她認命地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

紮恩真切地笑了起來，汩汩的笑意從他的深潭似的雙眸中溢出，徑直流阿玖的心底去。

阿玖頓時覺得掌心的那隻手燙的像烙鐵一樣，逃也似的放開了它。

紮恩靠坐在樹下，支起一條腿，收回的手搭在上面，看着遠處的山景，他主動換了一個話題，“小時候，我很喜歡到這裡玩，春天的時候，山裡有櫻桃，我就會摘回去，送給管家吃。我妹妹愛吃夏天的高山人心果，一到夏天我就往山裡跑得更勤了，秋天的時候，山裡會有熔岩百合，冬天會有一種特别的鸢尾花。我總能找到理由上山，現在想想，我隻是想要暫時逃離我的家罷了。”

“你的家，是什麼樣的，昨天我看到你身邊站了一位很嚴肅的夫人。”阿玖靠着樹幹，姿态漸漸放松。

“那是我的奶奶，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她嚴于律人，更嚴于律己。”說到這裡，紮恩的語氣裡多了幾分黯然。

“她也是你想逃離的人嗎？”阿玖看着他。

“我總是想要做到完美，我想讓她驕傲，但是有時候，那樣的生活讓我喘不過氣。我很愛她，現在也是，隻是，偶爾，我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紮恩的目光放空，視線失去了焦點，“你呢，你的童年是什麼樣的？”

“我啊……我小時候，知道山裡所有可以吃的果實，我會按照季節，排着隊吃它們。”阿玖的眼中有幾分懷戀，更多的卻是怅惘。

紮恩沒說話，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妥帖地放進自己的掌心。

“你猜到啦？”阿玖有點意外。

“野果隻是偶爾會吃的時鮮。”紮恩怕她尴尬，并沒有看她。

“嗯……它們有時候也是我唯一的食物。”阿玖的聲音裡突然有幾分哽咽，明明很平常的回憶，她卻突然感覺到了委屈。

紮恩覺得她一定是哭了，他想去抱抱她，又怕太過親密的動作會吓跑她。

最終，紮恩還是回過頭，半跪在她的身前，愛哭的女孩眼裡已經盈滿了淚光，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她的眼角，一滴淚就從眼眶中滿溢出來，沾濕了他的指尖，他的心裡突然就有了幾分手足無措的心疼。

他歎息一聲，不管不顧地環抱住她，讓女孩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前，“好好哭一會兒，嗯？”

女孩點點頭，在他懷中無聲地流着淚，他的襯衫被濡濕，溫熱的水痕貼在他的胸前，慢慢變冷，又被下一滴眼淚加熱。

過了好一會兒，女孩止住了哭泣，紮恩猜她現在應該很不好意思，他低下頭，看她露在外面的耳朵，紅透了。

“鈴鈴鈴——”是口袋裡的手機。

女孩像彈簧一樣離開了他的懷抱，背着他胡亂地擦着臉上的淚痕。

紮恩隻好接起電話。

“我要回去處理一些事情。”紮恩站在她身後說。

阿玖不敢看他，拼命點頭。

“那你記得給我打電話。”聲音仍舊從後方傳來。

“嗯嗯嗯。”她敷衍地應着。

然後那個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半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記得給我打電話，嗯？”

阿玖的臉瞬間紅到了脖子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哭紅的雙眼努力看着他， “好，我會的。”

紮恩壓制住了内心突然湧現的沖動，放過了狼狽的阿玖，“再見？”

“再見。”她的嘴角出現了一點微笑的弧度。

這一瞬間，他的心情也跟着輕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