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愛歎了口氣:【雖然我知道你不會被這麼聽話地被捅,但是我還是提醒一下你哈,小棠,你這身體受了緻命傷,死了的話,你的魂魄自然也會煙消雲散,換句話說——這具身體死了,你也會死。】
雲祈鶴拿着劍,循聲看向燕栖棠,他的目光很淡很冷,無情得有些漠然。
“不會。”
起碼,今日不會。
他舉起劍,劍身映出他的雙眼,這劍刃并不鋒利,真捅進體内,這人要受的痛苦自是不用多說。
“什麼?雲祈鶴,你竟敢——”
燕九瑜歇斯底裡的驚叫戛然而止,劍刃正橫在他脖頸側,雲祈鶴出手太快,周圍的人都沒反應過來。
侍衛們慢半拍地想去護主,卻被他輕飄飄地喝止。
“别動。”
他淺淺勾出一抹笑:“我看不見,誰知道下一刻,劍會落在哪裡。”
燕九瑜切齒地寒,“雲祈鶴,你要殺我?”
“不敢,”他依舊是笑,“殿下,别鬧了,你今日醉得太厲害,早些回去吧。”
【沒想到,這個瞎子還有兩下子嘛!】小愛啧啧稱奇:【說起來,怎麼感覺他的劍式有些眼熟?】
燕栖棠不動聲色地瞧上一眼,【不是萬盈劍法。】
【哎我知道也不是啦,他又不是我們那兒的,就是有點眼熟……算了也不重要。】
小愛随秋塵師尊久了,見過的劍式自然是數不勝數。燕栖棠也未曾多想,隻作是巧合。
興許是知道再鬧下去,也鬧不出什麼結果來,雲祈鶴的劍法有多厲害,燕九瑜還是知道一二,他隻好咽下這口氣,忍氣吞聲地帶人回去。
臨走時還瞪了燕栖棠幾眼,燕栖棠沖他歪頭一笑,燕九瑜又洩出幾分怯來,冷哼一聲,揮袖走了。
浩浩蕩蕩地來,又灰敗狼狽地走。
屋裡一片淩亂,燕栖棠有些惋惜:“藥膏被他拿走了,也擦不了藥了,我就先回去了。”
雲祈鶴輕“嗯”一聲,燕栖棠沒什麼表情,似乎是演也懶得演,裝也不屑裝,雲祈鶴以為他是生了氣。
其實照燕九瑜所說,他今日殺了燕栖棠,說不定心緒就不會再受影響。
燕栖棠走得潇灑,雲祈鶴默然無聲地躺在床榻上,其上還有隐隐的,燕栖棠身上的氣味。
……所以為什麼沒動手呢。
他在燕國隐忍這麼久,又是為什麼将劍指向燕九瑜——分明還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
心肺一陣絞痛,雲祈鶴屈身咳了幾下,咳得頭暈目眩,他懶散地躺着,燭火一點一點躍動着,忽然想起還沒來燕國的日子。
那時皇姐會在他背不出書,被母妃罰跪罰抄時,偷偷帶着他翻窗出宮。
七夕夜總是熱鬧的,街上擺着無數新奇玩意兒的小攤,有情人會在今夜在月下交換信物,互訴愛意,定下終身。
那時母妃有了身孕,嫌他愚笨貪玩,總是關着他,迫着他,餓着他,自然也忘了那日是他的生辰。
他總以為,在諸多皇子中,選他來當質子,向燕國求和,是因為他資質不佳,又不讨人喜歡,如今細想,隻是他沒那麼重要罷了。
就連皇姐也逐漸淡忘了他的存在。
在短暫煎熬的十六年裡,他似乎總是被人落下的那個。
許是夜裡受了涼,平日裡不怎麼嗆咳,入了夢卻咳得更厲害了些,生生将他從夢中拽出。
燭已燃盡,屋裡昏暗一片,隻餘些慘淡泛冷的月光。
雲祈鶴剛翻身坐起,就聽得屋外漆鴉叫喚。
拖長的“嘎——”,緊接着就是燕栖棠清冷的嗓音:“叫真難聽啊。”
他方從夢中醒來,還有些懵然,有些失魂落魄,轉眼就見燕栖棠踹開了他的屋門。
燕栖棠提着不知哪來的燈籠,随着他的邁進,點點映亮屋内的一切,直到他站到他身前,暖光映亮了彼此的臉。
他手上端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長壽面,碗口有着鈍鈍的破口。
也不知他是去哪搞來的一碗熱面,熱氣氤氲暖光柔和,平日裡透着清冷仙姿的眉眼,都顯出些落凡塵的人煙氣。
他看着雲祈鶴呆愣的模樣,像是睡懵了的小孩,脫去了嵌合在臉上的微笑面具,隐隐露出幾分真實來。
燕栖棠彎眼笑起來:“今日還沒過,燕九瑜不是說今日是你生辰麼。”
“吃吧,我給你做了長壽面。”
雲祈鶴緩緩擡眸,隻見燕栖棠垂眸正看着他。
他笑臉盈盈,藏在清冷無情之下的笑意不似作假。
“十六歲了啊……雲祈鶴,生辰快樂,你可以成家了。”
熱氣拂眼,雲祈鶴心怦然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