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虞音很快就知道了,謝拂桐所說的“按部就班又重複的村野生活”究竟是什麼。
第一天,她睡晚了……不對,其實也沒有很晚,看日頭也才辰正左右,她隻是沒有聽到雄雞打鳴,錯過了起床時間而已,她平時都是這個點起的!
齊虞音睜眼,爬起來一看,謝拂桐和梅祺安都不在。
齊虞音出門,四處張望,張大姐和她的大女兒也不在。
齊虞音:……
好,這是正常的,齊虞音想,張大姐和她女兒應該是去下地幹活了,但是其她人呢?張大姐的兩個小孩呢?
齊虞音尋牆繞屋,走遍了張大姐家的每一個角落,終于确定了一個絕望的事實:這!個!家!裡!隻!有!她!一!個!人!
正當齊虞音已經絕望,準備與桌桌椅椅闆闆凳凳相對無言之際,兩個小小的身影由遠及近朝這邊走來,稍大一些的那個牽着蹦蹦跳跳的小的,背上還背着一個大大的背簍。
是張大姐的二男兒*和小女兒。
“——家裡的人呢?都去哪裡了?”她們甫一進門齊虞音就迫不及待地發問。
張二郎看上去并不比梅祺安大幾歲,此時有些吃力地卸下背簍,顯然對齊虞音的問題有些疑惑,但仍乖順回答:“媽媽*、姐姐和舅舅下地做活去了,梅家姐姐和妹妹去采藥了,我要看顧妹妹,剛剛帶着妹妹去割蘆葦和艾草,現在回來做朝食。”
……好嘛!果然丢下自己默不作聲地跑了!
齊虞音蹲在一邊,憤憤不平地用樹枝戳了戳地面。
說是要做朝食,但可能是因為時間還早,張二郎并未在竈台邊忙活起來,而是撿了個小闆凳坐了下來,開始處理新割的蘆葦。
齊虞音好奇地探頭:“這是在幹什麼?能做成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揀蘆葦、碾蘆葦,要做成席子……”張二郎略微側身護住背簍,眼神猶豫,“但是娘說你們都是客人,不可以讓你們幹活。”
齊虞音旁觀了會兒,好吧……她也确實幹不來。
齊虞音蹲了回去,張二郎看着有些怕生,張大姐的小女兒卻開朗得很,主動湊到齊虞音身邊,甚至還開始搭話:“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
齊虞音笑道:“秦山月。”
張小妹歪着腦袋:“山、月?是山上的月亮嗎?可是月亮明明在天上呀?”
“嗯……從前有個大詩人,寫了這樣一首詩,”齊虞音撿起剛剛的樹枝,在地上信手塗畫,“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她簡單畫了幾卷雲、幾座山、幾條表示風的線條,以及遮掩在山與雲後的圓圓的月亮。
齊虞音後退幾步,滿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丢掉手中的小樹枝,爽利地拍了拍手:“這兩句詩的意思是:一輪明月從祁連山升起,穿行在蒼茫的雲海之間,浩蕩的長風掠過萬裡關山,來到戍邊将士駐守的邊關。”
齊虞音停頓了一下:“……真的是兩句很好的詩啊。”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齊虞音的大片話語中捕捉住自己半懂不懂的詞語,她扯住齊虞音的衣袖:“将士?秦姐姐,我姑母*也是“将士”嗎?”
姑、母 ……
非常短的、幾乎隻有一刹的畫面,就在這一刹間生生撞進齊虞音的腦海。
有誰朝她伸手,身姿挺拔,雙手有力,音色沉穩,在威嚴與沉肅之外,又隐約帶着對小輩的淡淡的溫柔。
“三娘,過來。”
齊虞音怔了一瞬,不覺已将姑母二字默念出聲。
“嗯嗯,是呀,姑母,就是我娘親的姐姐,”張家小妹晃一晃齊虞音的衣袖,“娘說她年輕的時候參軍了,後來‘走了’,秦姐姐,走了是意思?姑姑她不回家了嗎?”
齊虞音回過神來,絞盡腦汁了一會兒,還是用了最常見的說辭,她蹲下來,視線與小女孩齊平。
“你姑姑她變成天上的星星了,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們呢,”齊虞音半攬住小女孩,“這樣,我給你講一個大俠的故事好不好?”
“好哇!……”
……
齊虞音在與張五娘的說笑和玩鬧中度過了大半個白天,等她再次見到謝拂桐,已經是快要夕食的時候了。
嗯,看日頭,現在應該是申正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