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拂桐掂了掂那一小粒碎銀子,又把它拈在指間,對着陽光眯起眼睛仔細端詳。
最多價值一百八十來錢的銅币。謝拂桐給出判斷。
若是她二人在城裡或者鎮上,便可吃三四文錢一個的蒸餅、饅頭,一天吃兩頓,連吃十天都綽綽有餘,完全不用考慮溫飽問題。
但此刻她們分明在這荒郊野外,周遭除了綠樹就是綠樹,先不說無論距離慶陽城多遠這一百來錢的路費都不夠花,就是眼下的吃食都成問題……
等等。
謝拂桐蓦地一驚,後知後覺地環顧四周。
現下這是什麼地方??距離慶陽城有多遠?
恰在此時,一行金光閃閃的字迹在謝拂桐眼前慢慢凝現。上書幾個大字:打赢一場邊城守衛戰。
……老天奶,我真是謝謝你啊,這次這麼早就給我發布了曆練任務,還不玩謎語人。
開局一個餅,結局一座城。
謝拂桐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口更痛了。
……
日中如探湯,謝拂桐在埋頭趕路。
日暮落山岡,謝拂桐仍在埋頭趕路。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她們身上沒有打火石來打火照明,隻好停下腳步,尋找合适的地方過夜。
二人今天在路上都隻吃了些野果,謝拂桐原本身上還插了支短箭,她不認得草藥,怕拔箭後無法止血,又嫌箭矢礙手礙眼,隻折了箭柄,現下肉裡還帶着箭頭。
她問過小侄女梅祺安現在她們身在何處,小孩子年紀小,對路程不太敏感,隻能勉強答出兩三日前已經到過邠州治所新平。
謝拂桐對西北這一塊都不太熟悉,但是憑借她隐隐約約的印象,兩三日的車程,會不會已經足夠從新平城到慶陽城了?
說不定她們此刻就在慶陽城外。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謝拂桐打定主意,鼓足精神,帶着小侄女開始趕路。
倘若她的猜想為真,那入了慶陽城後自可找族親接應,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沒承想她的運氣居然這樣差,走了這大半天,别說慶陽了,就連個小村莊都沒見着。
此時露宿山野,幕天席地,謝拂桐對着眼前高遠的星空開始走神。
現下是鹹淳六年,她已問過小侄女,如今距離本朝立朝共曆幾帝,年數幾何,梅祺安有些答不上來,隻能說出如今可能是第十帝,國朝已立朝将近二百年。
也是,梅祺安年前才開蒙讀書,幼兒私塾又不會教這些。
這個答案使謝拂桐感到詫異。
上一個幻境裡,她所在的年份為永慶四年。從太祖姜闵立朝算起,太祖之世十六年,太宗、高宗皆二十有一,仁宗又二十年,再加上永慶帝的三年,也不過才八十年的光景,如今居然已經将近兩百年。
百年光陰彈指而過。謝拂桐忍不住閉了閉眼。
人生幾何,鮮滿百春。倏如蜉蝣,忽如飒塵。
去鄉猶似爛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