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好了就睡得這麼香。
我仰頭灌下一整杯水,喉間的幹澀終于緩解。正想再倒一杯時,廚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馬爾科倚在門框邊,手裡捧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金絲眼鏡後的雙眼帶着幾分了然。他沒說話,隻是沖我擡了擡下巴,眼神示意我跟他走。
我沉默地放下杯子,跟了上去。
海風拂過面頰,帶着新世界特有的鹹腥。馬爾科靠在欄杆上,鏡片反射着晨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青炎在他指尖無聲燃燒,他望着遠處海平線上初升的太陽,突然開口:
“艾斯那小子……”他抿了口咖啡,語氣随意,卻字字清晰,“老爹很喜歡他。”
我指尖微微一頓,沒接話。
馬爾科繼續道:“雖然倔得像頭驢,但本質不壞。”他瞥了我一眼,“而且……他其實很需要家人。”
——家人。
這個詞讓我胸口微微發緊。
艾斯從小就在質疑自己的存在,哪怕有我和薩博、路飛,他心底始終有個空洞——那是羅傑的血脈帶給他的枷鎖。
而白胡子……
那個男人看他的眼神,和當年卡普看我的眼神如出一轍。
我垂下眼,聲音很輕:“……嗯。”
他側頭看我,“你知道老爹為什麼對他這麼執着嗎?”
我沒有回答,但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因為艾斯和我們一樣。”馬爾科的聲音很輕,“都是被世界抛棄過的人。”
海鷗的鳴叫從頭頂掠過,我握緊了欄杆。
馬爾科突然笑了,放下咖啡杯,指尖燃起一簇青炎:“伸手。”
我皺眉:“什麼?”
“别裝傻。”他直接抓過我的手腕,青炎如流水般纏繞上來,“你這裡……”
他的指尖輕輕點在我手腕内側——那些密密麻麻的、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割痕上。
“每次救人,都會留下這樣的疤吧?”
我的肌肉瞬間繃緊,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扣住。
青炎的溫度并不灼人,反而像陽光般溫暖,緩緩滲入皮膚,撫平那些連我自己都忽略的細微傷痛。
馬爾科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我僵在原地:
“奧洛,你的血……有副作用,對吧?”
——他猜到了。
海鷗的鳴叫從遠處傳來,甲闆上的晨霧漸漸散去。我沉默了很久,最終輕輕“嗯”了一聲。
馬爾科沒再多問,隻是用青炎一點點治愈那些舊傷痕。許久,他才開口:
“艾斯知道嗎?”
我搖頭。
“打算告訴他嗎?”
“……不。”
馬爾科歎了口氣,收起青炎:“你啊……”
他頓了頓,突然伸手揉亂我的銀發,力道大得差點把我推下海:
“——跟艾斯一樣,是個讓人頭疼的笨蛋啊!”
我踉跄一步,差點撞上欄杆,震驚地瞪他:“……你發什麼瘋?!”
馬爾科推了推眼鏡,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老狐狸:“沒什麼,就是突然理解老爹為什麼喜歡收兒子了yoi。”
我:“……?”
他轉身走向船艙,背對着我揮了揮手:“對了,你的發尾……透明部分又多了。”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想讓艾斯發現的話……”馬爾科的聲音随風飄來,“下次少放點血。”
他的身影消失在船艙陰影裡,隻剩我站在晨光中,手腕上還殘留着青炎的餘溫。
——被看穿了。
——全部。
我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那裡也曾經無數次劃破,又無數次愈合。
而此刻,晨光穿透銀發,那些透明的部分像融化的冰晶,無聲地訴說着生命的流逝。
遠處,艾斯的鼾聲隐約傳來,沒心沒肺,卻讓人莫名安心。
我輕輕握拳,轉身走向廚房。
——算了。
——至少……
——笨蛋弟弟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