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沉入海平線時,古蘭·泰佐洛号的輪廓終于刺破暮色。
我站在運輸船的甲闆上,鹹澀的海風掠過銀發,将幾縷碎發吹得黏在唇邊。遠處那艘黃金巨輪正緩緩亮起燈火,數萬盞水晶燈同時點燃的瞬間,整片海域被映照得如同白晝。鍍金的船身反射着過于奢侈的光暈,連海浪都被染成流淌的熔金。
我站在甲闆邊緣,銀發束在腦後,深紫色的立領禮服在微風中輕輕擺動,袖口的荊棘花紋随着動作若隐若現。
侍從們早已在舷梯旁列隊,黃金面具下的眼睛不斷打量着我——這個突然出現的“北海落難貴族”,究竟值多少油水。
“奧羅拉·拉法爾曼。”為首的侍者彎腰,聲音甜得發膩,像是含了一塊過期的蜜糖,“歡迎來到黃金城。”
我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微微側首,目光掃過港口——奴隸販子正吆喝着最新一批“貨物”,天龍人的鍍金座駕在遠處緩緩駛過,拍賣場的叫價聲此起彼伏。
浮華、腐朽、糜爛。
“帶路。”
我的聲音很輕,卻讓侍者的腰彎得更低了。
鍍金的舷梯在陽光下刺得人睜不開眼。
我踏上第一級台階,指尖漫不經心地撫過扶手——金屬表面冰涼光滑,卻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黏膩感,仿佛被無數雙貪婪的手摩挲過。
“先生是第一次來黃金城?”侍者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語氣谄媚得令人作嘔。
我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擡眸,望向甲闆上方的巨型黃金雕像——泰佐洛的等身像,嘴角咧開誇張的弧度,仿佛在嘲笑每一個登船的賭徒。
“那是我們偉大的主人。”侍者順着我的視線解釋道,聲音裡帶着狂熱的崇拜,“他賜予我們黃金與榮耀。”
我輕笑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食指上的變色寶石戒指——藍紫色的礦石因體溫而微微泛紅,像是一滴凝固的血。
“榮耀?”
侍者沒有聽出我語氣中的譏諷,仍舊喋喋不休地介紹着黃金城的“奇迹”。而我已不再理會,目光轉向甲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貴族們舉着香槟談笑風生,珠寶商人的金鍊子在脖頸上勒出紅痕,賭徒們攥着籌碼,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欲望、貪婪、堕落。
踏上甲闆的瞬間,鞋底與黃金地面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
侍者遞來一杯香槟,水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滑落,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我沒有接,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塊絲質手帕,輕輕擦拭指尖——仿佛剛才觸碰舷梯的動作已經玷污了皮膚。
侍者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恢複了谄媚:“先生若有任何需求,黃金城都能滿足。”
“是嗎?”我終于開口,聲音比極地的冰層更冷,“那不如先告訴我——”
紫瞳微微眯起,目光落向遠處賭場入口的黃金拱門。
“——今晚的賭局,泰佐洛會親自下場嗎?”
侍者的瞳孔猛地收縮,黃金面具下的呼吸明顯滞了一瞬。
“這……這要看大人的心情。”
我輕輕“呵”了一聲,指尖點了點他的黃金面具:“告訴他,北海的‘荊棘王子’來了。”
侍者倉皇退下,而我已轉身走向賭場,銀發掃過肩頭的藍寶石領針,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古蘭·泰佐洛号的賭場大廳像一座由黃金澆築的囚籠。
水晶吊燈從三十米高的穹頂垂下,每一顆棱鏡都包裹着金箔,折射出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發疼。地面鋪着整塊的黑曜石,表面鍍了一層液态黃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流動的熔岩上。賭桌由純金打造,邊緣鑲嵌着紅寶石與鑽石,荷官的手指在牌面上滑動時,指甲都塗着金粉。
空氣裡彌漫着香槟、雪茄和昂貴香水的氣味,混合成一種令人眩暈的奢靡。女侍者穿着幾乎透明的金絲長裙,托盤上的酒杯裡浮着可食用的金箔,連冰塊都是雕琢成鑽石形狀的天然水晶。
我踏入這片金色地獄時,四周的目光短暫地停滞了一瞬。
——深紫色的立領禮服,袖口繡着北海荊棘暗紋。
——銀發束在腦後,露出一截蒼白的後頸。
——食指上的藍寶石戒指在燈光下泛着極光般的冷調。
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賭場經理的視線黏在我身上,像秃鹫嗅到了腐肉。
“先生,第一次來?”
我沒有回答,隻是随手招呼身後的侍者捧出兩個黑皮箱子——打開赫然是兩億貝利。
他的瞳孔縮了縮。
“VIP區。”我輕聲說,“帶路。”
第一局:輪盤
黃金輪盤在燈光下旋轉,象牙小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周圍的賭徒們屏住呼吸,眼睛充血地盯着那一點跳動的白色。
“下注。”荷官的聲音機械冰冷。
我随手将一疊籌碼丢在“13”上。
哄笑聲四起。
“北海來的土包子,”一個戴着翡翠戒指的商人嗤笑,“知道概率嗎?”
我沒有擡眼,隻是用指尖點了點桌面:“繼續。”
輪盤停下。
象牙小球卡在“13”的凹槽裡,紋絲不動。
荷官的額頭滲出細汗。
第二局:二十一點
我坐在牌桌最中央的位置,對面是個戴着黃金面具的貴族,指節上套着六個寶石戒指。
“加倍。”我推出一摞籌碼。
荷官發牌。
——我的明牌:黑桃A。
——他的明牌:紅心K。
面具貴族冷笑:“要牌。”
荷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一張方塊3滑到對方面前。
“停牌。”我輕聲道。
荷官翻開我的底牌——黑桃10。
Blackjack.
全桌嘩然。
面具貴族猛地站起來,黃金面具下的臉扭曲了一瞬:“你出千!”
我慢條斯理地攏過籌碼,紫瞳終于擡起,看向他:“證據?”
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突然噤聲。
第三局:德撲
賭注已經飙升到五億貝利。
我的對手是個穿着白色西裝的老頭,胸口别着世界政府官員的徽章。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着某種密碼,荷官微不可察地點頭。
——他們在換牌。
我的見聞色捕捉到荷官袖口滑落的撲克,那張本該發給我的黑桃Q被換成了方片7。
“跟注。”我面不改色。
老頭咧嘴一笑,露出鑲金的牙齒:“再加八千萬。”
牌面翻開——
他的四條Q。
我的……同花順。
老頭的臉色瞬間灰敗。
“不可能!”他猛地掀翻桌子,“你——”
黃金地面突然暴起,如毒蛇般纏住他的手腕。
“在我的船上,”一道慵懶的聲音從二樓傳來,“耍賴的人要剁手指哦~”
全場嘩然。
“拉法爾曼先生,”賭場經理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VIP包廂有位客人想見您。”
我沒有擡頭,隻是将一枚籌碼彈向荷官:“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