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潛艇“深淵号”下潛到八千米時,舷窗外的海水已經變成濃稠的墨藍色。
青雉的冰鏡在操作台的冷光下泛着幽芒,他調整着聲呐頻率,冰霜從指尖蔓延至整個控制面闆:“還有兩海裡。”
顯示屏上的紅點閃爍不定——那是科學部隊勘探隊最後發出信号的位置。但更令人在意的是聲呐圖譜上那個巨大的、不規則的陰影,它盤踞在海溝邊緣,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磁場讀數超标。”萊安娜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伴随着刺耳的電子雜音,“建議開啟海樓石防護罩。”
我站在觀察窗前,紫眸穿透黑暗。皮膚下的藍光在深海壓力下微微躁動,又被特制手套中的海樓石纖維強行壓制。
“不用。”我按下通訊鍵,“節約能源,直接下潛。”
青雉的眉梢幾不可察地擡了擡。
“深淵号”的探照燈刺入黑暗,光束海水中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柱。
青雉站在聲呐屏前,冰鏡反射着不斷跳動的數據:“生命信号消失了。”
潛艇外,海水像粘稠的墨汁,壓迫着金屬外殼發出細微的“吱嘎”聲。我站在觀察窗前,紫眸緊盯着那片黑暗——有什麼東西在看着我們。
不是魚群,不是海王類,而是某種更古老、更冰冷的存在。
“奧洛。”青雉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你看見了什麼?”
我沒有回答。
因為就在那一瞬間——
探照燈的光束盡頭,一隻巨大的、紫羅蘭色的豎瞳緩緩睜開。
那隻眼睛大得離譜,幾乎填滿了整個舷窗的視野。
它的瞳孔收縮又擴張,虹膜上流淌着和我如出一轍的藍色光流,像是某種詭異的鏡像。
更可怕的是,當它轉動時,整片海域的黑暗仿佛随之蠕動,探照燈的光束被一寸寸吞噬。
“開燈!全功率!”青雉猛地拍下控制台的緊急按鈕。
潛艇的十二盞強光燈同時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間撕開黑暗——
然後,我們終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不是一隻眼睛。
是成千上萬隻。
無數紫羅蘭色的豎瞳鑲嵌在肉瘤般的巨大軀體上,每條蠕動的觸須末端都長着一顆眼球,它們同時轉動,瞳孔收縮,齊刷刷地盯向“深淵号”。
【■■■■■】
無法理解的音節直接刺入腦海,不是通過聲波,而是某種更原始的、精神層面的共鳴。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皮膚下的藍光幾乎要沖破海樓石手套的束縛。
“它認得我。”我低聲道。
青雉的冰鏡結了一層霜:“你說什麼?”
“它認得這個——”
我扯開領口,露出頸後的PX-0烙印。
仿佛回應一般,所有眼睛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
潛艇的外殼突然傳來刺耳的刮擦聲。
那些觸須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魚,瘋狂地拍打着金屬表面。更可怕的是,它們分泌的黏液正在腐蝕裝甲,探照燈的鋼化玻璃罩上已經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
“上升!立刻上升!”柯爾特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夾雜着刺耳的警報聲。
青雉的雙手按在艙壁上,極寒順着金屬蔓延,瞬間将最近的十幾根觸須凍成冰雕。但下一秒,更多的觸須從黑暗深處湧來,它們相互糾纏,在海水中組成一張巨大的、由眼睛構成的臉。
那張臉對我笑了。
【Lucifero】
古老的音節直接在腦海中炸開,皮膚下的藍光劇烈躁動,幾乎要燒穿手套。我死死咬着牙,強迫自己關閉了再生能力,任由血管在深海壓力下爆裂,鮮血從鼻腔和耳道滲出。
不能暴露。
不能在青雉面前暴露。
“奧洛!”青雉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的眼睛——”
我猛地掙開他的手,反手抽出海軍制式短刀。
“開門。”
“你瘋了?以你現在的身體,八千米水壓會——”
“它要的是我。”我按下艙門釋放閥,“你們趁機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