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點頭。世界政府不會對兩個小孩的航海夢感興趣,隻要他們不鬧出大動靜。
回程路上,艾斯反常地沉默。直到山路的坡度變陡,他才突然開口:“…薩博的父親是個垃圾貴族。”
我放慢腳步等他繼續。
“那家夥想把薩博培養成天龍人的走狗。”艾斯踢着路上的石子,“所以薩博逃出來了,和我一樣…我們都…”
他的聲音低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胸前的銅币。我認出來了,那是薩博的"生命紙"——新世界的奇特發明,能顯示主人生命狀态的紙張,通常被撕下一角交給最信任的人。
“他很重視你。”我說。
艾斯的耳尖紅了:“啰嗦!那家夥就是個白癡!上次為了搶一箱肉罐頭差點被砍掉胳膊…”他的聲音突然哽住,“…就像你一樣,總是不顧自己…”
我停下腳步。夕陽把艾斯的影子拉得很長,那個總是張牙舞爪的少年此刻低着頭,拳頭攥得死緊。
“我不會舉報。”我輕聲說,“也不會告訴卡普。”
艾斯猛地擡頭,眼睛亮得驚人:“真的?”
“嗯。”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黑發,這個動作已經越來越自然,“但你們要小心。”
艾斯的表情像是被陽光突然照亮。他拍開我的手,卻掩飾不住上揚的嘴角:“笨蛋哥哥…薩博說得對,你其實挺溫柔的嘛。”
“薩博什麼時候說過?”
“就上次你'偶遇'我們然後留下烤肉那回!”艾斯說完才意識到說漏嘴,立刻加快腳步,“餓死了!回去吃飯!”
我看着艾斯紅透的耳根,胸口泛起陌生的暖意。原來那些我假裝不經意的關心,他們都記得。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微妙地忙碌起來。每周三次的補給日,我會繞路去垃圾終點站,帶着從瑪琪諾酒館買的肉派和自制的傷藥。薩博總是一眼就識破我的借口:“奧洛哥,今天又是'剛好路過'嗎?”然後被艾斯用手肘猛捅肋骨。
兩個男孩的存錢計劃進展緩慢但堅定。我見過他們的"寶箱"——一個鏽蝕的保險櫃,藏在垃圾山深處的秘密基地裡。裡面除了貝利,還有手繪的海圖、撿來的航海工具,以及兩人用木炭畫的"未來海賊船"設計圖。
“等我們出海了,奧洛哥會來抓我們嗎?”某天薩博突然問道,正給艾斯包紮的手微微一頓。
艾斯立刻豎起眉毛:“他敢!”
“我是海軍。”我輕聲重複,卻無法像以前那樣笃定。最近每次回海軍基地,那些曾經習以為常的任務簡報都讓我胃部絞痛。
薩博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在我們出海前,奧洛哥就當我們的'特别顧問'吧!”他的藍眼睛閃着狡黠的光,“這樣等你當上海軍大将,我們就是唯一知道你怎麼打架的海賊團了!”
艾斯立刻被這個主意點燃:“對啊!你可以教我們海軍那套!我們學會了再反過來用!”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成了兩個未來海賊的"戰鬥教練"。薩博學得很快,他天生擅長利用環境和心理戰術;艾斯則走剛猛路線,但在我指出幾個發力技巧後,他的拳頭威力提升了三成。
某天下午,我們意外遭遇了一夥真正的海賊——懸賞500萬貝利的"鐵鈎"傑克遜一夥。當十個彪形大漢圍住兩個孩子時,我幾乎要出手幹預,但薩博的一個眼神制止了我。
那場戰鬥堪稱驚豔。艾斯正面強攻吸引火力,薩博利用垃圾山的地形設下陷阱,最後兩人默契地同時使出我教的反關節技,把傑克遜摔進了臭水溝。整個過程中,我的手指一直按在随身小刀上,但兩個孩子沒給我出手的機會。
“看到沒!”戰鬥結束後,艾斯鼻青臉腫卻得意洋洋地沖我喊,“我們可是很強的!”
薩博更慘,帽子被劃了個大口子,卻興高采烈地掏出小本子:“奧洛哥!剛才那招'交叉絞殺'能不能再演示一遍?我要畫下來!”
夕陽下,兩個傷痕累累卻笑容燦爛的男孩擠在我身邊,争相描述戰鬥細節。薩博的鉛筆在紙上飛舞,艾斯不時糾正他畫錯的姿勢。我看着這幅畫面,突然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
回程時,艾斯反常地走在最後。當我放慢腳步等他時,他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薩博說你也該有一份。”
那是張三人并肩作戰的素描,畫工稚嫩卻充滿活力。畫面裡,艾斯在前沖鋒,薩博在側翼策應,而我站在他們身後,擺出防禦姿态。底部歪歪扭扭地寫着"ASL同盟"。
“A是艾斯,S是薩博。”艾斯别過臉,“L是你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母…白癡薩博非要這麼排…”
我小心地折好素描,放進貼近心口的暗袋。這個動作讓艾斯偷偷翹起了嘴角。
那天晚上,我久違地做了夢。夢裡沒有實驗室的白色牆壁,隻有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一艘挂着三面旗幟的船乘風破浪——黑桃、藍鳥,和一面繪着銀色火焰的旗幟。船頭站着三個身影,其中兩個在朝岸邊揮手,而第三個…
我驚醒時,月光正透過閣樓窗戶灑在床頭。艾斯在旁邊睡得四仰八叉,薩博給的素描從我睡衣口袋露出一角。遠處傳來夜枭的啼叫,我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當那艘船真正啟航時,我可能無法站在岸邊目送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