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湧動人潮來回推搡,想要一探究竟的快雨心生煩悶,不得已退回五十弦身邊。
五十弦虛虛扶着她的後背。
快雨揉捏着酸痛的胳膊,絕望歎氣:“沒想到隻一個菩提祭,倒像是把整個浮金州的人全部塞到金庭來了。”
好可怕,滿目皆人頭晃動的重影,密密麻麻,擠得骨頭快要散架。
她是來好奇菩提祭的嗎?明明是來觀賞人頭的!
五十弦輕笑,指了指中途空闊的大道:“月初我們抵達金庭時,幹嘛不先去找楚雲卻呢?或許就不會擠得這麼辛苦。”
那條是皇宮組織的車辇隊伍特地用于行進的道路,其被早早鋪撒各色花瓣,裝點綴飾得喜慶而斑斓。
待會兒,快雨可随衆分站于兩側,興許就能窺見一二分楚雲卻的低清側影。
所以,快雨本意擠到前排,占個觀賞的絕佳好位。
不過現在,這個目标落空了。
唉,也是,若在此之前,也把這件事情提前知會給楚雲卻……
快雨想了想,卡殼片刻,還是堅決地搖搖頭:“……楚雲卻應該不忍心見我擠來擠去吧,但我想,她也不會放過我,絕對會讓我跟着一起站到車辇上的。”
周圍那麼多人的注目,齊刷刷凝聚過來,光是想想這個場面她就覺得夠心累的。
這種出風頭的事情,還是交給楚雲卻一個人就好。
五十弦彎起唇角,揶揄幾句:“你莫非在點我?是我也不忍心你擠來擠去,可惜你不願我幫你,那我隻好作罷。”
快雨連忙擺手:“誰點你啊,我不是、我沒有。”
她随口一說而已。
本來她不願五十弦幫忙就是生怕太顯眼,這會兒萬一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注意……
快雨的目光到處亂轉,在尋找别的方法。倏忽,她怔怔停在一處高地,随即猛拽他衣角:“要不,我們一起去那裡看吧!那裡位置不錯。”
她發現的地方是背襯晴空的屋頂。
不知道這喜歡往高處竄的毛病到底是和誰學的……眼下卻也管不了那麼多。
快雨反複對比幾次,覺得那邊屋頂雖遠,但能盡覽景物。不同的角度,或許還可以收獲不一樣的滋味呢。
快雨興緻勃勃:“怎麼樣、怎麼樣?”
“好啊。一個屋頂而已,輕輕松松。”五十弦答應得爽快,他伸出手,牽着她走至僻靜的角落。
他帶着快雨,當真輕而易舉登臨高處,跟過去某些日子一般無二,易如反掌。
柔風拂面,居高臨下。
地面小人如木偶,彼此簇擁、碰撞,卻亦如河水劃分兩邊,流動不止。
直到某個刹那,好像有誰大聲喊了一句“來了!”,陡然,靜默風暴般席卷,嘈雜消失在兩個呼吸間——
緊接着,爆發出更加強烈的歡呼。
長隊悠悠行過,快雨左眺右望,終于在其中瞧見自己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識去拍旁邊五十弦的手:“楚雲卻在那裡!”
五十弦半晌沒有回答。
等了好一會兒,快雨把自己的魂魄從喧嚣中硬拽出來:“五十弦?”
五十弦同樣看得認真,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心思與快雨截然不同,他并沒有放太多精力在找尋熟人之中。
他的視線凝聚,時刻打量着一輛一輛行經而過的車辇。
“看什麼呢?”他的神情嚴肅得實在過分,快雨忍不住稍稍後仰,妄圖沿着他的角度仔細瞧個清楚。
“……花用得不對。”五十弦目光定定,一動不動,“你看地上的花瓣形狀各異、五彩缤紛。結果車上裝飾的花朵……居然全部選擇白色。”
他哼笑一聲,說不上幾分諷刺:“是想把典禮開成葬禮嗎?”
快雨一愣,順勢瞥去。
還真如他所說——
那些花朵,顯而易見,不是其他,正是爍星。
爍星花并非不可使用,隻是它本不該占據菩提祭的太多篇幅。
快雨撐着下颌,淡淡問道:“既然如此,要走嗎?”
畢竟,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不知不覺,快雨也算學會了用自己的鈍感屏蔽異樣。
若五十弦沒有發現,抑或不當場道破,她自然而然忽視便可。
“……不。”五十弦搖頭,“不是難得趕上浮金州有這麼熱鬧的時候嗎,等到結束以後再離開吧。”
沸騰歡慶的人群一無所知、一無所覺。
車辇繼續向前,楚雲卻正襟危坐,平穩而端莊。
她自始至終低垂眼簾,卻在不經意之時,遠隔虛空,投來若有似無的一瞥。
快雨咬了咬下唇。
該來的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