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啦!”
聽到快雨的聲音,李天穹堪堪回過神來,他舉起右手沖遠處搖晃:“魏老大臨時有事,托我告訴你們‘一路小心’!”
而他的左手狀似無意抵于脖頸,撓癢般輕輕剮蹭,恰到好處遮擋在前。
直至馬車的影子消失不見,李天穹才如釋重負。
揮别舊友,快雨從窗口縮回上半身。
馬車駛入平坦大道,不再上下颠簸。
“我以為你會在南鄉多待一段時間。”五十弦坐在她的對面,聲音平穩,“幹嘛這麼急着走?”
快雨打了個哈欠,由衷感歎道:“就算再怎麼多待,這裡也不是我的家啊?”
“……!”
誰料,這一句話又不知戳中五十弦那條敏感的神經,他懶懶散散耷拉下來的眼皮倏地擡起,凝向快雨。
快雨被他的反應吓得一愣,轉而像一條被踩了尾巴的貓,理直氣壯道:“我說得有什麼錯嗎?本來我在這裡就沒有家啊,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流浪,隻有流浪!
她是穿越者,不是流浪者啊!
“也是……四處漂泊總歸不太方便。”
五十弦略微思索了一下,如此提議,“那改日我們一起去添置一處房屋?有什麼想住的地方嗎?”
“能和你住在一起,我求之不得。”
買房?說買就買嗎?
震驚于五十弦說買就買的大氣,快雨的注意力自動忽視了他的後半句話。
參照她原本的世界來看,作為普通人,買房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太容易……動辄半輩子的事情呀。
快雨說話瘋狂卡殼:“可、可是我沒錢、錢啊。”
五十弦很快低笑出聲:“放心吧,有我就夠了,不必擔心。”
快雨的思維奇異地繞去别處:“……有你?”
她想起二人初見,他自稱術士收取報酬,說能占算吉兇、祛除禍端……
快雨不由深深駭然:“不是吧,難道說……你在浮金州三十年,還這樣繼續打三十年工嗎?!”
這也太可怕了,太苦命了……外加聯系到他本人的過往經曆,還莫名有點兒地獄。
地獄……
快雨打了個激靈。
救命。
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快雨當即抿緊嘴唇,愧疚地猛拍兩下。
見她上來就一套絲滑的小連招,五十弦笑得不行:“當然不是,你忘記我是誰了嗎?”
“而且你想到哪兒去了,就算你提及從前事情也沒什麼,現在于你面前,我不會諱莫如深。”
對哦,差點忘了。
他是浮金州的境主,利用幻術所造種種物品,對他而言,應該信手拈來。
快雨讪讪一笑:“那就好,我還以為你自己壓榨自己……”
沒辦法,這個人的精神狀态……真的很難不讓人往那邊想。
馬車行進途中會經過定雲城,這和快雨上次的線路如出一轍。
不過僅僅軌迹相似罷了,臨入城時,還是讓她撞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對衣着氣質出衆的男女站在城門口。
男人頭戴帷帽,身背行囊,明顯将要離開雲城。
女人領着幾位家丁跟在他身後,為他送别。她面無表情,卻也窺得出幾分不舍。
隔着窗戶,隔着帷帽,快雨看不清楚那位正欲辭别的男人的外表,但是她對女子的容貌倒一目了然。
……若那幾分不舍出自他人,快雨或可信以為真,結果,偏偏是她的熟人——
“孟落英?!”
她訝異,于是自然而然張口叫了出來。
被喊住姓名的女子一頓,其犀利的目光橫掃一圈,最後落在快雨的面頰上。
不知是不是快雨的錯判,她感覺孟落英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下一息,馬匹發出一聲震徹天地的嘶鳴。它受驚般哀嚎,步履即刻失去控制。
擺脫了一路的颠簸重新降臨。
突如其來,兩人雙雙被推離原位,快雨沒來得及扶穩,一個踉跄直直向地上跌去。
五十弦見狀一把抓過她的胳膊,手疾眼快将人扯了回來。
咚!
耳側閃過脊背與木闆相撞的響動,快雨埋首在溫暖的懷裡,安然無恙。五十弦則背抵車廂。
逮住機會,他攜快雨一齊跳下馬車。
馬兒還在蹦跶,不知發生了什麼,它尖嘯不止。
五十弦彎曲指節,虛虛向馬腿一彈,三下五除二制住它的行動。
車夫差點心梗,這時才長呼出一口氣。
五十弦的手臂還環着快雨的腰身,他沉靜地詢問:“你沒事吧?”
“……沒事。”快雨輕輕閉了閉眼睛。
她轉頭不經意一瞧,本意圖看看有沒有受到波及的人,這會兒睜大眼眶,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涼氣,“等等,那邊。”
五十弦順着她的視線瞥去——
孟落英扶着男子,嘴唇急切地一開一合,似在關切詢問什麼,驚愕的神情赫然未來得及徹底褪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