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雨在他身旁,僅耳尖微微一動。她循着遠處,刺去從容不迫的視線。
魏霁為安撫各位,鎮靜出聲:“天色不早,在外行動多少不太方便,我去找找杜瓴在哪兒巡邏,你們待在這裡就好。”
“不,等等。”
突兀的幾字,衆人紛紛側目。
着實沒想到,即刻拒絕魏霁提議的第一人居然是五十弦。
“怎麼?”
在他們彼此談話時,五十弦經常性在一旁默默無聞。魏霁觀察過,她本以為,他就是沉着寡言的類型——
快雨能自然而然應付周圍的關注,待人真誠柔和。
五十弦并非不行,他亦可做到。明明他對待快雨的态度就十分熱絡……而面對除快雨以外的旁人時,姑且稱得上友善。
隻不過,那般所謂“友善”的背後,竟沒人看得清楚真正隐藏的意義。
魏霁甚至都開始感覺困惑。
自己從前是怎麼認識他來着?摸不清底細,探不明性格,她到底如何把他輕而易舉劃分到“同伴”行列的?
作為同樣不明底細的快雨,魏霁和她的交流倒是很多,畢竟她不是壞人。盡管如此,僅憑快雨牽線搭橋,她和五十弦的交集也太少太少……
魏霁再三思索。腦海裡依舊一片模糊,尤其關于五十弦,根本想不起來一點兒值得回憶的片段。
……正常嗎?
是不是應該委婉地提醒一下快雨……?
這會兒說着,五十弦的手心已經搭上快雨的肩膀,面色略顯冰冷,“我們,也一起。”
“既然這樣……那好吧。記得跟緊我,不要到處亂跑。”
見快雨沒有反對,還輕輕對自己點頭,表示贊同,魏霁便走在前引路。
身為半妖,在夜晚時分,能見程度比普通人高一些。而且她還順便記住了鬼影流竄的位置,尋找起來容易不少。
穿越叢葉,沙沙作響。
魏霁走在前,五十弦走在後。快雨被夾在中間,三人一時無話。
……
熟悉的夜晚、熟悉的場景,隻不過身邊的人換了。
快雨沒有側眼瞧,兀自走自己的路。
是啊,五十弦一定會去确認。
幻境裡竟然出現了他無法預料、無法控制的東西。
還能夠容忍嗎?
至于為什麼要帶上自己……許是因為他近期養成與她同進同出的習慣。
她是他的願望。
所以,他們便總要形影不離。
“可是……你們看呐,那邊好像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快雨停下腳步,前後兩人也一塊兒駐足。
風吹樹搖,一刹天地一片死寂,耳畔唯剩稀松平常的淺淺雜音。
誰料方才所見異象猶如細碎沙粒,散到四面八方,再無蹤迹。他們在附近徘徊許久,若有響動早該立即察覺。
她的聲音淡漠而冷靜,似乎有點兒勸說兩位打退堂鼓的意思,“是看錯了吧?像不小心把來往過路的行人和其他亂七八糟的影子重疊在一起……錯覺也是可能的。”
“我親眼看到的怎麼錯……?!”
魏霁轉頭,剛想反駁,卻一下子被快雨眼底扭轉的深邃顔色攝住。
快雨的下巴微微上擡,像在眺望景物。然而,她的注視其實自始至終對準魏霁,不躲不避。
“你們莫非覺得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很正常的,任誰都會在莫名的時候産生莫名的感受。比方做夢時的一些畫面碰巧與當下某個瞬間重合,對吧?”
快雨似在為某人辯解,又仿佛對魏霁意有所指般——她想讓自己不必在意,隻需無視這些在暗地滋長的異樣。
……魏霁明白了她的意思。
魏霁願意妥協,配合地裝作一無所知:“那再左右看看,找到杜瓴,最後若沒什麼大事,我們就打道回府。”
她一馬當先,繼續向前。但是,現在再細聽,錯落傳來的腳步僅有兩人而已。
……還有誰沒跟上來嗎?
魏霁回頭。
隻見五十弦伫立原地,眼光呆滞且狐疑,依舊執着地張望,注意力不知在何處。
“……?”
還未等魏霁開口問點兒什麼,快雨率先做出行動,她走至五十弦面前,勾勾他垂在身側的指尖,試探着領他邁步。
“走吧?走吧。”
*
“嗯……”
快雨把窗戶合上,将木桌上正燃的燈盞端起,随口道,“不知道杜瓴究竟跑到哪裡去了,這個時候難道打算在外面熬夜嗎?”
無人回應,落針可聞。
難得,五十弦隐于黑暗,沒有回她的話。平常無論再怎麼樣,至少都會笑眯眯說上兩句的。
“你在想什麼呢?”快雨拿着手上燈盞走近,把它放在床頭矮櫃上,“回來以後就一直默不作聲。”
他坐在床邊,低垂着腦袋,竟有幾分喪氣的意味:“……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力量不足以支撐浮金幻境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