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将碗讨要回去,打來一桶水,順便一攏其他碟筷,打算沖洗。
快雨坐在一旁的小闆凳上,舉目四望,無所事事。
她本意幫忙,五十弦當即拒絕:“實在想做些什麼的話,不如跟我聊聊天?”
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
“你做飯的手法似乎很熟練。”快雨雙手托腮,頓了會兒,斟酌問道,“以前……學過?”
“以前?”五十弦的動作一滞。
汩汩涼水沿手臂流淌、傾瀉,都沒見立馬喚回他的神思。
他罕見地回憶許久,大概有些踟蹰于答複哪個不同地方的過去,最後,幹脆和盤托出,“以前……我總是一個人,忙碌的時候随便吃一吃。休息的日子才會自己動手。”
“反正不管到哪裡的生活,對我來說,變化都不大,就馬馬虎虎。”
“所以,廚藝倒沒有刻意去學,僅是為了保證自己餓不死。”
為避免長發亂晃,五十弦拎起辮子擰轉,一齊挽了個結,他将其順着肩膀垂在身前。叆叇則撥至發頂。
……乍一看,他的神情專注而溫柔,竟然意外還有幾分人夫天然的賢惠氣質。
“咳咳……”
快雨急忙轉移亂七八糟的心緒,她張口誇獎道,“那你豈不是無師自通?厲害啊,比我做得好吃不少。”
受到稱贊,尤其受到心上人的稱贊,五十弦肉眼可見的高興:“以後無需你來做,隻要你想,我可以每天下廚。”
每天?
快雨在他的臉上逡巡,愣沒找到一點兒代表勉強的破綻。
由此可見,他是真的無怨無悔。
“即便我隻是一層虛像,你……依舊願意?”
“嗯,當然。”五十弦自然地應下。
距離這一聲話音過去半晌,五十弦沒有聽到快雨的任何回應。于是,他這才瞥去探詢的眼神。
正正好,與快雨閃爍好奇的眸底相觸——奪目光芒的掩埋之後,一片幽深沉靜徐徐展開,令人心驚肉跳。
“即便我隻是一層虛像,你……依舊願意用幻境把我留下?這是你新的願望?你徹底不想離開浮金州了?”
她的語氣逐漸趨于冷硬。
聞言,五十弦放下手裡物什。
水瓢猝不及防砸在空空蕩蕩的木桶裡,撞出沉悶的碰擊。
他撐住竈台,低低納罕:“真奇怪,我為什麼會覺得真實的你在指責我?這也是錯覺嗎?”
接着,他的聲線有些哆嗦,緩緩道來:“好吧,既然你問了,那我告訴你——真對不起,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
五十弦經常微笑,不知是不是過往經曆讓他養成了此般不得了的習慣,因而和輕蔑的表相一結合,諷刺威力直線上升。
“我的一生即是如此,活不了就不活,救不了就不救,逃不掉就坐以待斃。事實早擺在你面前……畫地為牢、吐絲自縛,哪怕你指責我在懦弱裡盲目兜圈,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