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顆眼珠糾纏着血絲,墜沉至水底。
全場啞然。
楚雲卻心感不對,欲出手搶奪先機,降下狠厲殺招。
誰料,楚獻南頂着半邊觸目驚心的臉孔,一甩衣袖,扔出幾道斥退周遭的罡風。
于是,還處在祭壇中心或緊靠祭壇的人紛紛跌倒、避讓,刹那清散。
楚雲卻後撤幾步,勉強支住身子,朝楚獻南推出三張符咒。
“唔……!”兩股力量于虛空對沖,快雨不免受到波及,更加重心不穩,她踉踉跄跄,差點被掀翻。
好歹五十弦及時借了個力,抵住快雨的脊背,她才沒有狼狽地摔下祭壇。
倒黴的小鬼直接在地上滾了兩圈,和意圖扣押五十弦的衛兵撞作一團,眼冒金星地控訴:“嗚哇!不是結束了嗎?他又想出什麼幺蛾子!”
随即,楚獻南還真大發慈悲為他的疑問做出解答。
“楚雲卻,你未免太小瞧我……要藏陣法,我怎麼可能隻藏一個呢?”
“像你小時候一樣,我們來玩你猜我猜的遊戲吧?嗯……猜猜,我把陣法藏在哪裡了?”
沒想楚獻南恢複如此迅速,不出片刻,又能好端端站起來,“答對有獎哦。”
這會兒,他的态度簡直像極一位耐心且和藹的長輩。
然而,楚雲卻不自覺牙關打戰,說不清畏懼還是憎恨。她攜惱怒左顧右盼,不出意料,一無所獲。
……别慌、别慌張,說不定,這就是他慣常哄騙的詭計罷了!
迎着楚雲卻戒備又困惑的神情,楚獻南伸手指天,體貼地為她指點明路:“再仔細看看吧!”
興許得益于身體裡鬼怪的能力。盡管早已被血色浸透,他也還可以維持一份體面的從容。
……那從容絕不是無中生有!
楚雲卻猛然擡眼,正視天幕——
星辰應聲隕滅,留存的部分,其冷峭光芒在此橫斜,愈發盛放,清晰的棱線倒映在沾染赤色的祭壇水鏡中。
包裹詛咒的眼珠恐有異樣的作用。它在倒影的輪廓裡隐隐發光,把所有忐忑的漣漪扯平,将完整的陣形定格于此。
倏然,卷積成漆黑的漩渦,獵獵生風。
……用虛假的天空掩蓋陣法?把陣法藏在如此意想不到的地方。
楚雲卻心神巨震。
“楚雲卻,現在是第二個問題。”
楚獻南目視自己的得意之作,笑容如癡如醉,如醉如狂,“藏在祭壇暗室裡的陣法,它用于散布詛咒。”
“那麼來猜猜看,這個陣法的用途是什麼?”
楚雲卻倒抽一口涼氣,在衆人皆一頭霧水之時,她醍醐灌頂,極快反應過來。
快雨心跳莫名空拍,她想着上前幫一幫忙,下一息,卻被一條繞到身前的手臂環住肩膀。
快雨着急側過眼,奮力去扒他收緊的手臂,可惜無濟于事:“五十弦?!”
他的歎息滿溢無可奈何,低低在快雨耳畔懇求道:“你救不了他們的。就在這裡,陪我看完這最後一場戲吧。”
最後?
可是、可是……!
快雨倉皇的目光撇向正中——
楚雲卻幾番動用法術,企圖擊毀陣法。
立于對面的楚獻南,竟将她所有不甘的掙紮捏碎掌心。僅剩的一隻眼眸,憐憫而惋惜與她平視。
“不!!!”
楚雲卻無計可施,最後不得已伸出右手,飛蛾撲火般傾身沖向漩渦。
隻此一刻,黑洞擴張巨大,貪婪地爆發前所未有的拉拽感。
“怎麼回事?!”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凡是繁金教徒,都接二連三哀嚎起來,從他們的頭頂鑽出如出一撤的漆黑霧氣,一股腦地向黑洞收束。
包括來不及逃跑的小鬼,他慘叫着倒地不起。身形由有形逐漸化作無形,徹底消失一空。
唯楚雲卻被強大的推力反打回去。
她摔在地面,滑出老遠。
有手下人戰戰兢兢過來攙扶她,她立即搖搖頭,厲聲下令:“撤退!跑!全都給我跑!!”
“快!!”
其中衛兵早就有見勢不妙想要逃離,如今聽到陛下這麼說,果斷撂下武器,撒丫子狂奔。
紛亂如麻,你推我搡。
楚雲卻趔趔趄趄,在一群搖曳的影子裡左顧右盼地尋覓:“……快雨呢?”
好像沒看見快雨。
莫非已經離開了?
是嗎……
楚雲卻環抱雙臂,受冷般顫抖。她輕輕彎起嘴角。
那樣就好。
自己的死相一定很難看。
她還是第一次給人當師父,至少,在徒弟心裡留下一點兒美好的形象吧。
楚雲卻一步步走向楚獻南。
他好整以暇,似笑非笑。似乎壓根兒沒把楚雲卻的命令和送死放在眼裡。
對啊,她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