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白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每次兩人起了争執就一聲不吭地坐在他身邊,露出一個倔強的腦袋頂。
分明是個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的性子,偏偏吵架了的時候一個字都不肯說。
江踱輕聲道:“再等幾天好不好?過幾天爸爸給你和弟弟請假,你們和阿茵一起去南綏玩。”
頓了頓,他又道:“爸爸就你這一個孩子。”
江慕白躲不開感情牌,心頭被小針刺成了一團亂麻。
可是今天的約不能不赴,江慕白狠狠心道:“就這一天!我噴一整罐阻隔劑,我保證不會有事的!”
江踱歎了口氣。
看來今天江慕白是無論如何也要出門的,江踱也不能真的盯着他管着他。以照看為由封鎖江慕白向上生長空間,這樣的事他做不出來。
江踱退了一步:“那也可以,但是我有要求。你不能自己去,短期内你要出門必須帶保镖,我們各退一步。”
他面前垂着的腦袋瓜立刻揚了起來,一雙和他相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然後沒大沒小的撲了上來抱他。
“好!謝謝爸爸!”
得了準許的江慕白像是刹那間被灌輸回了動力,立刻蹦蹦哒哒跑去試衣間試衣服,即刻準備出門。
江踱也沒再多待,他開門離開的時候,江慕白聽見繼母曾茵和父親輕聲說話。
“慕白怎麼樣?身體好點了嗎?我這段時間認識了一個性别協會醫療部的主任,我們改天約她來家裡吃頓飯吧……”
江慕白喜滋滋翻找着衣服,将試衣間翻得亂遭,随手取放的時候又将桌上擺着的袋子掀翻在地。
裡面躺了好幾天的深藍色校服外套掉落在地,是顧芝沅在書庫裡借給他的外套。
江慕白被接回家後,那件衣服也跟着他一起回了家。養尊處優的少爺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把衣服拿給住家阿姨,自己捏着校服外套洗了。
江慕白把衣服團了團扔進了袋子裡,又溜回客廳找自己的手機。
今天早上他收到了一條短信。
開頭是“臨安市性别協會中心”,中間是“針對信息素越階症我們有所進展”,收尾是“特邀請您來協會醫療部面談。”
雖然少爺很高興自己的症狀研究能有進展,但畢竟不是百分百有把握的事,所以也不想江踱知道後為自己跑前跑後,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江慕白自信非常——這樣令人憂心的可能性就讓少爺自己來承擔吧!
他超勇敢的。
再一個……
江慕白實在是在家中待不下去了了。
家裡好吃好喝好玩好住,而且以往的每一次發|情期他也都是這麼熬過來的。但是這一次格外的不一樣。
即便是睡覺,江慕白也總能在夢中嗅到一股涼涼的味道,萦繞在他左右。
然後再睜開眼的一瞬間消失不見。
腺體上的灼熱也反複提醒着他,薄荷味隻是夢中的恩賜,并沒有真正出現在你身邊萦繞。顧芝沅的那件外套在這段時間裡簡直成了江慕白的阿貝貝,不放在身邊他都合不上眼。
因為這奇怪的緣由,江慕白這次的發|情期過得格外的煎熬。
後來盛文黎加了他的微信,把下午拍的照片發給了江慕白。
背景裡是透過後門就能看見的青天白日,加聯系方式的兩人被烏泱泱一片藍色校服圍起,光是看照片就仿佛耳邊傳來了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笑聲一般。
江慕白卻仿佛能透過冰冷的電子屏幕嗅到那股薄荷味一樣,緊攥着手機才終于睡了個好覺。
他悠悠歎了口氣,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一連幾日來關着的窗終于打開,秋天的風立刻吹了進來,驅散了殘餘的信息素味,刺得人微微涼。
桌上擺着的雞湯冒出熱氣,被吹的歪歪扭扭。
燕茉馡盯着雞湯,吹晾好了給兒子端近:“沅沅,喝湯。”
顧芝沅輕輕應了一聲,接過碗慢慢抿着喝。
燕茉馡注意着身上的白大褂,沒往顧芝沅的病床上坐,而是就近搬了個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顧芝沅。
她語氣溫柔:“爸爸的調任結束了,以後就回來和我們一起住。所以咱們搬家啦。”
顧芝沅順着她的意,語氣溫和的問道:“那很好啊,我們搬到哪裡了?”
“江南岸,就是那個特别貴的住宅區。”燕茉馡面露微笑:“那裡離一中也近一些,等到你高三了通勤上也方便。”
“江南岸?”顧芝沅喝雞湯的動作一頓。
他去辦公室幫林峤整理資料和檔案,似乎有看到過這個地址……
和江慕白出事後立刻被江踱寶貝的接回家不一樣,顧芝沅孤零零在性别協會挨過了易感期,才被赦令放出了檢測室,短期内還隻能住院,隻等着同樣身為醫生的母親放話可以出院了才行。
結果就這麼幾天的功夫,他爸媽背着他把家都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