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什麼?艾麗薩?”瑪塔聲音急促起來,音調越來越高,“我不知道他是誰嗎?我不知道這類組織代表什麼嗎?我不知道你能做什麼嗎?還是我不知道你會——”
“……瑪塔。我想這次我能做到。”
“艾麗薩,醒醒!”優雅的墨西哥女人幾乎要尖叫起來了,焦慮的腳步聲在電話裡就像重重踩下的刹車聲,“他不是阿伯納!你做的足夠多了!你是個聰明人,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他在對你表演!一個男人,一個強壯的男人,一個優秀的殺手,會毫無障礙屈身跪在你腳邊祈求你憐愛?!他能在第一眼就看穿你,讨好你,應付你,拿捏你!”
艾麗薩閉了閉眼睛。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瑪塔。”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像是歎息。
“我知道從一進門他就在對我示弱。”
突然闖進門的殺手并沒有那麼彷徨,他可能迷茫疑慮,但絕不會脆弱猶豫。
而他在她面前,表現地就像隻打濕了翅膀的山雀,抖抖索索拼命往溫暖處拱。
“他隻是想讓我放下戒備,同意他的要求。即使當時我沒察覺,後面也發現了。”
“那你還——”
“自打他來,我感覺我活過來了,瑪塔。”
艾麗薩小聲說。
“他讓我潰敗,讓我驚喜,讓我想要改變,讓每天早上支撐我睜開眼的不是阿比而是我自己,他讓我覺得,除了為了阿比活下去,我還能為了我自己好好活下去。”
“……”這下沉默的換成瑪塔了。
西西弗是國王,是智者,是英雄,她确實不是。
艾麗薩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但她大概和西西弗一樣,即使害怕,即使恐懼,也甯願選擇日後的永罰,隻因無法放棄擁抱陽光、親吻大地的權利。
在西西弗離開山頂的每個瞬息,在他漸漸潛入諸神巢穴的每分每秒,他超越了自己的命運。他比他推的石頭更堅強。她也一樣。就是不願沿着一條僅僅通向死亡的路走下去。
她所走的是唯一的一條可能不光是通向死亡的道路。她遵循的道路通向陽光,那是一條完全靠她微弱的力量用她荒謬的堅持劈開的道路。她想獲得的真正救贖,并不是厮殺後的勝利,而是能在苦難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甯。
“失去希望并不就是絕望。地上的火焰抵得上天上的芬芳,瑪塔。”艾麗薩離開支撐她的牆壁,走到桌台旁,“皮特羅之前也問過我,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但我的答案依然不會變。”
“隻要有他在,隻要他還需要我,我就甘願去做西西弗斯。”
她将以輕蔑反抗不可違抗的命運。
她要徹底斬斷捆縛他的枷鎖。
“我想從所有的時代,從所有的黑夜那裡……從所有的旗幟下,從所有的槍炮下奪回他。”艾麗薩說。
“——等等,艾麗薩。”瑪塔突然說,“安靜。”
“……?”
封閉的茶水間,咖啡機的聲音剛剛停止,連艾麗薩的說話聲都消失後,房間便陷入一片寂靜。
一片寂靜中,那微弱細不可聞的滴答聲就明顯起來。
“滴答。”
艾麗薩聽到了細微的奇異聲響。
“滴答。”
她循聲望去,鎖定了剛剛拿進來的外賣袋。
“滴答。”
從隐約飄出香氣的牛皮紙袋裡,傳出了規律的機械鐘表聲。
這是什麼聲音......?
“Run!Alisa!Run!——”
瑪塔砰地站起來,翻倒的椅子摔向地面發出巨大尖銳的碰撞聲,而瑪塔的喊叫聲更大。
“是炸.彈!!!”
手機摔在地上,瑪塔的尖叫瞬間離她遠去。
艾麗薩腦袋一片空白,轉身急促向外跑去!
“Run!”金發姑娘大力撞開茶水間的門又猛然甩上,半秒不停狂奔,“有炸.彈!”
皮特羅瞳孔劇縮!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拼命奔跑的艾麗薩注意到有幾個人幾乎同一時間向她奔來,她甚至能看到到巴恩斯的表情在萬分之一秒中由平靜慢慢變成恐慌,他張大嘴,似乎要說什麼——
“轟!!!”
火光一瞬間炸響!
在耳朵和身體遲一步傳來的爆炸性劇痛中,她最後能感受到的,就是牢牢護在她腰上的鐵臂,和堅定包裹了她的懷抱。
——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艾麗薩徹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