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摩根眼疾手快一巴掌拍上小天才的嘴巴,朝望過來的艾麗薩做口型道歉。
“——是我?”男人的反應出人意料地平淡。他再一次舉起照片,再一次認認真真地比對,然後搖了搖頭。
“不太像。”他中肯地評價。
“我覺得還好?”最難以啟齒的部分被意外吐露,艾麗薩反而沒有那麼緊張了,她的手指撫過複印照片的邊緣,耐心地一一指點過去,“你看,你們的身形基本一緻,比例一緻,姿态一緻,你們都喜歡站着的時候蜷起拳頭,還有……黑白照片看不出來,但的确是棕發綠眼。你和他一模一樣。”
巴恩斯看起來仍然心懷疑慮。
“我知道,我看得出來……可我指的不是這些。他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普通的,受歡迎的,太陽底下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美國寶貝?陽光,蜜糖,香料,水果,奶油,随便什麼類似的東西。他看起來像這些。”
他的指尖輕輕動了動,堅定地把那疊照片推離自己。
“巴恩斯……我發現,無論發生了什麼,你的措詞依然一如既往地生動有趣。”艾麗薩沒有因為被否定而沮喪。她眨了眨眼,忽然就笑了起來,“美國寶貝可能沒辦法用來形容你,美國寶貝可都是金頭發藍眼睛的——不要看我,我不是,普通的美國寶貝們可沒我這麼聰明敏銳——還有,童謠裡形容男孩子的是剪刀、蝸牛和寵物小狗的尾巴,蜜糖、香料和美好的東西是用來描繪女孩子的。在你眼裡,過去的你到底有多甜蜜?”
“噗!”皮特羅·姜戈·馬西莫夫被咖啡嗆得連連咳嗽,他一邊抹嘴一邊對看過來的其他人連連擺手,“不用管我,當我不存在。”
巴恩斯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無論怎樣,我不是他。”
他并不是在逃避或是任性,他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他确實不像他,這一點誰都無法否認。
黑暗中的不規律生活嚴重破壞了他的健康,肆無忌憚的改造和操縱使他的身體機能近于紊亂。眼下青黑,面頰消瘦,被随意處置的半長發淩亂幹枯,分叉結縷,當那雙空茫的綠眼睛落在人身上,就像骷髅的眼眶中出現兩簇幽涼鬼火。
他令人溫暖,而他令人恐懼。
“……嘿,我的殺手先生。”艾麗薩伸手,輕輕扯了扯巴恩斯垂到臉頰的長發,“你聽好了,我沒有說你就是他,也并沒有希望你變回他。”
一年,一個月,一天,都足以改變一個人,更何況是五十多年?但艾麗薩能夠區分不同表象,因為他們靈魂永恒不變。
她制止了想要開口的巴恩斯,繼續說:“我拜托各位警官搜集這些資料,拿給你看,是因為這本都是屬于你的東西,隻是之前被人奪走了。現在我們會把你的一切都取回,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所有屬于你的東西,全部奪回。至于拿回來之後你想要如何處理它,也完全是你的權力。
“你可以扔掉你不喜歡的,可以擁有你新喜歡的,你可以變成任何你想要的樣子,任何人都無權置喙你,如果任何人膽敢逼迫你,我就——”
在衆人視線中心,金發姑娘橫掌在脖子前面,惡狠狠一劃,做了個誇張的猙獰表情。
“噗——”這次嗆到是德雷克·摩根,黑人小夥子頂着艾麗薩陰沉的眼神,極力把自己縮進同事身後。
“……我的?”巴恩斯沒有理會身邊的聲音,順從艾麗薩的力道垂下頭,安安靜靜地問:“有屬于我的東西?”
“有。”艾麗薩複又笑了起來,“很多。”
……殺手先生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也包括關于你的記憶和東西嗎?”他突然問。雖然并沒有什麼表情外露,也沒有語氣的變化,可艾麗薩就是能知道,他在低落,“我回去找了很久,有關你的東西都不見了。”
“有關我的東西?”
“我不知道……但是有。我有一個儲藏櫃,可是裡面隻有衣服了。”巴恩斯對自己丢失的物品毫無頭緒,隻得費力地描述:“我的箱子不見了,我應該把它們藏在了箱底的。”
——她的東西。
無非是那套便利店随手找的衣服,斜挎包,也許還有遞給他的便簽和書,幾包面巾紙。任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别的關于她的東西了。
“我确定,我很小心地藏起來了。”巴恩斯堅持重複了一遍,“我就是知道。”
艾麗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有關系。我就在你身邊,那些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她最終伸出手,撫過巴恩斯掌心那個凹凸不平的刻痕,慢慢握緊那隻冰冷的鐵臂,“還有其他的很多很多東西,全部都、完完全全屬于你。不夠的話,我的也給你。”
她頓了頓。
“所以不要再回去了。留下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