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我用什麼把你留住》,by 福祿壽FloruitShow
巴恩斯對此一無所知。
事實上他也顧不上去想艾麗薩現在怎麼樣了,因為特殊作戰隊長正站在他面前,雙手抱胸,視線上下打量他。
“舍得回來了?”朗姆洛輕飄飄地說。
明明流裡流氣的男人還是平時那副軍痞模樣,可是巴恩斯就是覺得不對勁。他盯住朗姆洛,被探尋的戰士若有所覺擡起頭,對上巴恩斯含着探究的綠色眼睛。
就在撞進那雙深棕色鷹眼時,巴恩斯敏銳的直覺突然開始狂轟濫炸。
危險。
他小幅度後撤一步,渾身緊繃。
“……有任務?”他試探着問。
“算是吧,”朗姆洛點點頭,像是沒注意到士兵的戒備一樣轉過身就走,“跟上,長官來了。”
縱使滿腹疑慮,巴恩斯還是跟在朗姆洛後面,穿過醫療區和訓練區,坐上通往下一層的電梯,停在最深處的實驗室前。
……這個地方。巴恩斯有些愣怔。
這個地方,他有印象。
——不是正面的那種。
“進去吧。”不等他細想,站在門口的朗姆洛就開始催促。他懶散地插兜靠牆,并擡手捂嘴打了個哈欠,示意巴恩斯上前開門,“長官在裡面等你。”
巴恩斯猶豫了一下,還是邁出腳步,推開門。
首先映入他眼睛裡的是一台龐大的機器。
不好的感覺愈加強烈,無論是冬日戰士還是巴恩斯的直覺都大叫着讓他退卻。
“士兵。”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機器旁,聽到開門聲後轉過頭,對巴恩斯笑着招手,“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胳膊。”
是亞曆山大·皮爾斯。
特殊作戰小隊的直屬上司,也是冬日戰士的直接管理者。
他應該聽從他的命令。
巴恩斯撇了眼靠牆的幾個特工和圍着機器的幾個白褂醫生,對自己已經慢慢咬緊牙關的緊張毫無察覺,還是服從了命令,走到皮爾斯身邊,擡起自己的鐵臂,安靜地任憑醫生擺弄牽引。
“狀态很好。”
這個和藹可親的中年人打量着嶄新的鐵臂和聽話的士兵,笑得更光明了,他伸手撫上巴恩斯的肩頭,看起來就像一位慈愛的父親,或者叔父,用欣賞和喜愛的眼神注視着巴恩斯,問他。
“之前那個醫生,你清除掉了嗎?”
巴恩斯緩慢地反應過來,“醫生”是在說艾麗薩。
他可以隐瞞“醫生”就是她這件事,除非有明确的命令。他不想‘清除’掉她,但士兵不能違抗長官。
“......一定要清除掉嗎?”
最後他嘗試着懇求看起來很和藹的男人。
“醫生那裡可以做我的安全屋。”
“告訴我,孩子。”皮爾斯說:“這個醫生,是把你照顧得很好的那位女士嗎?”
“......”
皮爾斯從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加大了手裡的力道,重重按住武器的肩膀。
“你得清除掉她。”他的聲音帶着蠱惑的魔力,極盡耐心和包容,像是教導最寵愛的孩子,“我們正在為這個國家帶來偉大的和平和正義,為此一絲一毫差錯都不能有。一個不知底細的人會帶來破綻,帶來漏洞,帶來危險。你在為這個國家奉獻,不要讓她毀掉我們的努力。”
這些話很熟悉。
似乎有很多張臉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對他重複過一遍又一遍。
通常,這些都會讓他平靜下來,接受命令。
可他剛剛見過艾麗薩。
“正義......”
于是巴恩斯低聲問。
“真的需要犧牲嗎?”
......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離開了。
“這個我們過會再談。”亞曆山大·皮爾斯還是面帶和藹的微笑,“來,把手臂放在這裡,先讓醫生保養一下你的手臂。”
巴恩斯伸出鐵臂。
下一秒,鐵臂被突然啟動的強大磁力死死盯在機器上。
“綁緊他。”皮爾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後撤幾步,對掙紮的巴恩斯露出看不聽話的狗一樣不易察覺的煩倦,然後從西裝内側拿出一個薄薄的本子。
本子很小很薄,黑色皮面,中間有個紅色五角星。
巴恩斯的瞳孔驟然緊縮。
“不!朗姆洛!等等!”他掙紮着用一隻手與沖上來按住他的特工們糾纏,并對接住他拳頭的作戰隊長喊,“為什麼——”
真少見,冬日戰士竟然也會明确表達害怕和不可置信。朗姆洛把那隻拳頭也鎖在機器上,心裡想。冬日戰士被“維修”時通常是不掙紮的,他隻會在鉗制中發狂或者發抖,看來那個女人到底還是起了些柔軟的作用,但這隻會給所有人添麻煩。所以朗姆洛什麼也沒回應,他隻是捂住士兵的嘴,把他按翻進機器中間的椅子上。
“别掙紮,少受罪。”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巴恩斯拼命掙紮,但還是無濟于事,被鎖住鐵臂後他行動不便,很快就被衆多特工制住,固定在椅子上。
“别留我在這!朗姆洛!朗姆洛!”他一遍遍叫。
“朗姆洛......!”
“我在這兒,士兵。”朗姆洛綁好最後一條束腹帶,耳朵邊是冬日戰士一遍又一遍的呼喚,“别這麼看我,很快就結束了。”
“Please!Please don\'t do that——朗姆洛!——”巴恩斯咆哮着哀求,後面的話被塞進嘴裡的軟膠固定器堵成一片嗚嗚聲。
“乖。”朗姆洛輕輕拍了拍士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靠到他耳邊,低聲說:“咬好,忍過去就沒事了。”
隻是忍過去的你不會是現在的你而已。
朗姆洛站直,退到角落裡。
皮爾斯根本沒注意這一幕。他根本不在意武器說了些什麼,誰會在意武器說了什麼?髒了擦一擦就可以,壞了修一修繼續用。事實上他也根本不需要拿出本子,那簡單的十個俄文詞他已經爛熟于心,偉大的九頭蛇長官隻是在滿足自己無傷大雅的小嗜好,享受一個強大武器對他手中薄薄一個記事本的畏懼。他像逗寵物一樣,慢慢地打開本子,在恐懼到從眼睑到小腿都在抽搐般打抖的巴恩斯面前,慢慢念出第一個詞。
“желание,渴望。”
是俄語
——什麼?
巴恩斯睜大雙眼。
“ржавчина,腐鏽。”
第二個詞。
不——不要再向下——
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他已經開始恐懼。
Please!Please don\'t do that——
Please!——
“семнадцать,十七。”
第三個詞。
巴恩斯的理智爆炸了。
巨大的疼痛刺激着男人猛烈掙紮,卻被拘束帶狠狠拍回椅子上。
疼痛似乎短暫激活了他所有斷裂休眠的神經,這一刹那龐大的記憶在那顆千瘡百孔的美麗大腦裡以摧枯拉朽之勢瘋狂複蘇。
——巴恩斯。
他不叫冬日戰士,不叫士兵,不叫武器。
他叫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他屬于美.國,是一名士兵,一個兒子,一位朋友,一個生活在布魯克林燦爛陽光下的美利.堅公民。他熱愛他的國家,熱愛他的同胞,熱愛這片土地。戰争沒來之前他遊走在燈火和煙花下,會跳舞也會調情。戰争來之後他穿行于炮火和廢墟裡,為了守護扛起讨厭的槍。他的珍寶是美國,他的敵人是納粹,而九頭蛇,恰恰是意圖以戰争和欲望颠覆他所愛之物的黑暗巨獸。
他的眼睛失焦。
——他竟然在為九頭蛇工作。
他竟然殺掉了他曾經想要守護的人,他竟然在破壞他所愛之物,他竟然成了他最厭惡的劊子手。
他這七十年的人生裡,竟然有五十多年身披他最大的敵人強加于他的身份。
殺人犯。
他該被絞死!
睜得大大的眼睛霧氣彌漫,眼角漸漸被痛苦蒙上一片濕潤,而折磨才剛剛開始。
洶湧的記憶沖垮了他的理智。
十七……是了,是了,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出生于一九一七年,
而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
“巴恩斯早就死了。”
似乎有人在他耳邊嗤笑着說。
“你沒有過去,你隻有九頭蛇賜予你的現在,你屬于九頭蛇。”
是了,他早已枯朽,九頭蛇的陰影盤踞在他胸口。
衰老和死亡無時無刻不在威脅他。他已經七十多歲了,全憑九頭蛇的人體改造,他才能像離弦的箭般鋒利。離開這裡,他會立馬染上腐鏽,成為廢品。
巴恩斯的身體抽搐得像執行電刑的死刑犯。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已經是過去之人,這裡隻有屬于現在的冬日戰士——士兵即将再一次迷失在沼瘴迷霧之中——
‘這一定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