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薩走到他身邊,急切詢問并上下打量——很好,沒有明顯外傷,沒有血.腥味,沒有行動不自然的地方,臉上沒有忍耐疼痛時常有的僵硬,面前的人招呼不打跑到拳場不是因為突然受傷。這個結論讓她松了口氣,語速也随之緩和。
“有什麼要緊事嗎?竟然跑到這裡來。”
沒有受傷,沒有要緊事,沒有其他安排,一切正常。
他在心裡默默回複。
隻是想過來。
冬日戰士舔了下幹燥的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舉起手裡的紙提袋,掏出裡面被他悉心照料一路的咖啡,幹巴巴說。
“well,最近這邊不安全......今天是感恩節,我給你帶了咖啡。”
殺手先生手裡的咖啡曆經奔波仍然保持滿杯且熱氣騰騰,熱度順着他的手掌向上蔓延,不畏風雪酷熱的男人表現得像是被燙到了般畏縮,隔着隔熱套握住杯子的手微微顫抖。
好吧,這個理由爛透了。
他想。
布魯克林哪天安全過?
但艾麗薩并不這樣覺得。
聰明的姑娘敏銳地嗅到了這笨拙理由下蘊含的人情味兒。她有些驚訝,上下打量了一下手握咖啡的冬日戰士。實話實說,皮特羅形容他“有點兇”已經極盡委婉了。殺手先生周身自有一股難以言明的冷肅,配上他滿臉寫着“我不高興”的表情和銳利的眼睛,她都要感謝皮特羅選擇告訴她有訪客而不是直接去拉警報鈴。
而這個可怕的殺手先生此刻穿着尋常衣服,頭戴棒球帽手提咖啡袋,握着和他一點都不搭的感恩節限定南瓜杯裝咖啡,愣頭愣腦等着她,結結巴巴不是“well...and”就是“ehhh”。
看得艾麗薩有點想笑。
好吧,不能要求那麼多,至少他已經慢慢不那麼像殺手先生了不是嗎。
“确實。本來這邊就夠亂了,最近尤其不安全。”于是她誠實地彎起眼睛,帶上了些狡黠的笑意,故意拉長了聲音,慢吞吞說,“不過,認真的?感恩節隻帶着杯咖啡?”
冬日戰士悚然一驚,終于反應過來路上張燈結彩四處飄氣球的感恩節是個什麼吆三五六節,瞬間恨不得給自己一槍崩回基地。
這時候買火雞就晚了,感恩節需要準備些什麼這種過于細節的生活常識顯然也超出了目前他如同長久居住在閣樓的古闆老爺爺——這是某次談及流行樂隊時艾麗薩對他的嘲笑——的知識儲備,所以他更加僵硬地,帶着點自暴自棄地,把咖啡向金發姑娘的方向遞了遞。
“......黑咖啡,無咖.啡因,Kosher認證。”
“......先不提我們的‘閣樓老爺爺’從哪個衛星電視頻道學會的Kosher,你以為我喝黑咖啡是因為猶太人除酵?”
艾麗薩更想笑了。有種無法形容的蓬松的溫暖從胃裡蔓延開,舒适得令她喟歎。金發姑娘看着不知所措的棕發男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總算善心大發,從越來越緊張的男人手裡接過咖啡。
冬日戰士大松一口氣,緊接着又被金發姑娘後面的話揪得心高高提起。
“這已經算是種族偏見了,不是所有猶太人都還遵守舊俗,也不是每一天都要過成逾越節。和西邊不一樣,東海岸猶太人可是蹦迪飙車樣樣不落的,之前贖罪日阿比還帶我翻窗去酒吧喝酒呢。”艾麗薩手裡的咖啡晃來晃去,男人的眼睛也跟着晃來晃去,生怕一個不小心滿滿的咖啡晃出來,“以後可不要和其他猶太人這麼說,記住了嗎?”
“我知道了。”冬日戰士眼睛盯着咖啡十分嚴肅地點頭表示記住了,過了一會突然意識到,“西邊東邊?那這算不算地域歧視?”
艾麗薩的笑聲更大了。
冬日戰士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艾麗薩笑得搖搖晃晃,咖啡在杯口搖搖晃晃,被笑聲吸引過來的灰發青年看到大笑的艾麗薩驚得瞳孔搖搖晃晃,終于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下一秒艾麗薩手裡一空,冬日戰士把咖啡舉高,眼神睥睨,對擡頭看過來的艾麗薩威脅。
“再笑就和你的咖啡豆們說永别吧,缇科瓦女士。”
“......那可不行。”艾麗薩瞬間收回笑聲站得端端正正,“這位先生,咖啡托您拿好,等我收拾一下就回家。”
回家。
艾麗薩給他構建過“家”這個詞,這裡面不僅是一間屋子,一堆家具,幾個有血緣或者法律關系的人那麼簡單,艾麗薩說構建起家的是一種伴随着時空和記憶,更為深刻的鍊接。
這可真是個美好到令人不敢大聲說話的詞。
冬日戰士眼底的綠色流動起來,眼睫抖了抖,露出一個可以稱為溫柔的微笑。
“嗯,回家。”
哦,對了。
艾麗薩轉身看到皮特羅見鬼一樣的表情時,突然想到了什麼,側身對乖乖等在原地的棕發男人說。
“謝謝你來陪我過感恩節。”
她的眼睛如曠日晴空。
“叫我艾麗薩吧。”
Alisa,Alisa。
上帝的喜悅。
怎麼會有如此美好的名字。
冬日戰士聽到自己心跳咚咚響,覺得冰冷的左臂都能感受到右手裡咖啡的溫暖。
感謝上帝,給了他希望,又賜予他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