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以蔽之,人算是哄好了。
那晚之後秦悅見到謝隅的次數并不多,這幾日他頻頻進宮,偶爾兩人會一起用膳,閑暇時她還會往那片寬闊的魚塘裡扔點魚飼。
鸢玉樓的後續她也從白煙蘿口中聽來了。韓時殊對秦子遊和徐若庭拳腳相加的事在京都和晏都鬧得沸沸揚揚,粗鄙之名更上一層,如今三人都在家中養傷。
秦業為晏都通判,自然拿韓時殊沒辦法,隻能忍氣吞聲,而韓相和晏都侯又同屬後黨,也沒太過追究,此事最後讓韓時殊上門賠罪便作罷了。
“婚事雖沒解除,但我爹說近日政務繁忙,婚期待日後再定,算是推遲。”
白煙蘿嘗了一塊茶餅,話語較先前輕松了不少。
似是覺得茶餅味道不錯,與她這充斥着難聞苦藥味的醫館大相徑庭,白煙蘿訝異:“你還會做這物什呢?”
秦悅正和着面團,往面團裡又灑了把面粉,道:“閑來無事,當滋補之物做來養生的。”
她将揉好的油面團擀成薄片,手腕輕轉間包入一勺棗泥。此時面前是一塊旁人看不見的全息投影闆,正緩慢滾動着道具。
系統:[親親真的不打算換任務嗎?]
秦悅快速浏覽完所有道具,确定都沒什麼大用處,道:“不急于這一時。”
實在不行,到最後一天再換也來得及,畢竟會重置攻略期限。她手上頓了頓,心裡一直有個聲音說,再試試。
系統:[鑒于用戶聲望值已達标,系統不再推送日常任務。如需系統提供攻略建議,請主動發出指令。]
她想了想在寝閣的畫面,臉上蓦然飄出一朵紅雲。那種感覺當真是很奇怪,活了兩輩子都沒體會過。不過,自那之後兩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一定距離。
“那個……233号啊,别的攻略組有沒有出現過……親了之後特别慌張、不知所措的情況?”
[對于純情的攻略者來說,的确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哦。]
“那有什麼辦法避免或改善嗎?”
明明是她心血來潮想主動撩弄一下,結果自己玩脫了,果然還是戀愛經驗為零的緣故嗎?
[多親幾次脫敏就能改善啦!]
很顯然,233号給不出什麼正經建議。
秦悅手摁木模,在圓餅上壓出花紋,腦海中卻時不時冒出零星片段,她阖上眼止住紛亂的心神,幹脆有一搭沒一搭地接白煙蘿的話,以此轉移注意。
百牆之外,宮門之内。
宣政殿上,皇帝先是對西疆凱旋的将士們大加褒獎,賜下田宅金銀,又酌情擢升官爵,連帶戶部、兵部一幹官員也得了封賞。待問及在太清山别業将養的鎮嶽大将軍時,又溫言囑咐他在京多休養些時日,務必出席端午宮宴。話語至此,林晔臣隻能恭敬領命。
封賞完畢,韓相稱大皇子已冊立為儲君,攝政王應移交批紅權和京都部分禁軍兵符調令,并參與監國。他一出言,陸續有其餘官員附和。
皇帝蒼白面龐上看不出情緒,隻安撫道容後再議。再問有無其他事宜時,禮部尚書忽然出班奏請,提及晏都侯府與秦家的婚事,稱二人八字相克,且六禮未全。随後欽天監衆官紛紛附議,皆言天象示警,恐非良配,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徐靖海顯然未料到禮部尚書會以此奏請,但他并未發話,當初徐若庭一心求娶秦家庶女時他便不甚認同,且不論秦家地位卑低,秦悅是側室所生,娶為正妻實在過于擡舉。
皇帝面色漸沉,轉而問太學諸臣:“卿等以為如何?”
太學祭酒早便收到謝隅密信,躬身道禮部所奏合乎古制,皇帝又問晏都侯意下如何。
此刻朝堂之上反對之聲甚衆,徐靖海本就對這門親事不甚滿意,當即拱手道:“臣謹遵聖裁。”
皇帝沉吟片刻,視線落在謝隅身上。二人視線在大殿上交彙,他沉了沉眼色,終是擺手道:“此事容後再議。”
退朝後,已然是太子的衛千澈主動上前與謝隅并行。
少年身姿挺拔,眉宇間卻不似尋常少年那般純真。他道:“王爺前些日子代天巡狩時差人與孤飛鴿傳書,隻是想與孤和鎮嶽将軍府小姐說親?”
他口中的将軍府小姐便是林晔臣嫡女。
謝隅道:“不錯。林晔臣在軍中根基深厚,得其助力殿下便可如虎添翼。這亦是陛下的意思。”
後黨想扶太子上位做傀儡,這一點二人都心知肚明。當今皇帝并非太後親生,盡管病弱,甯願将權力孤注一擲壓在謝隅身上也不願讓與太後。
衛千澈擰眉。大将軍軍功赫赫,朝中想求娶林小姐之人數不勝數,傳聞謝隅當初與林晔臣在南疆時關系不錯,如此好的攬權機會,他竟不主動提出與将軍府結親?
正思量着,太監總管躬着身碎步上前,朝二人行過禮後道:“攝政王殿下,陛下召見。”
陰雲漸沉,暮春與初夏交織的細雨随悶雷落下。
謝隅随太監穿過重重宮阙,雨珠落在寶華殿琉璃瓦頂,碎成六瓣。錦緞官靴邁上白玉石階,殿内檀香氤氲,皇帝持香跪在鍍金佛像前虔誠禮佛,瘦削的肩膀在明黃龍袍下顯得格外單薄。
住持遞來三炷線香,謝隅無聲接過,一掀黑袍跪在蒲團上。
皇帝悠悠道:“今日賜婚撤旨一事,是你的意思?”
謝隅道:“是。”
“秦氏雖出身寒微,當初徐若庭跪在朕面前求旨時,口口聲聲說與秦家小姐情投意合。如今你執意要朕收回成命,當真是想棒打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