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邁入秦宅大門,秦悅便跟在兩名侍女身後匆匆前往後院。
繞過九曲十八彎的回廊,内室朱紅的大門近在咫尺。她快步下了台階,一名少年突然出現在門前,他一襲天青色錦袍,手持木紋折扇輕搖,五官與她有三分相似。
“喲,稀客。”少年朝她微微一笑,“阿姐終于舍得回來了。”
離家半年多,她都快忘了晏都還有個弟弟。數月不見,秦子遊似乎比之前長高了些,行為舉止亦不同于初見那般嚣張跋扈,頗有些官家公子的模樣。
她微微颔首,道:“爹的情況如何?”
“還能如何?整日除了政事便是念叨你……”
話中沒問出半點有用的信息,秦悅決定還是親自去看看秦老爺的身體情況,甫一推開門,便見秦業端坐于榉木竹節案後,執筆的手在見到她時猛然頓住。
兩人相見皆是一愣,秦子遊步至她身後,幽幽開口:“念叨……你的婚事。”
刹那間,她瞳孔驟縮,顧不得問秦子遊,直接快步上前确認狀況:“爹,你沒事?”
“沒事啊。”秦業被她緊張兮兮的模樣弄糊塗了,見她歸來,臉上洋溢着久違的笑容,趕忙吩咐下人:“去,讓後廚備些好菜,小姐的屋子也派人再去打掃,千萬仔細。”
秦悅打開系統,掃描過他全身确定沒什麼問題,這才長舒出一口氣:“沒事就好。”
可轉念一想,那群護衛為什麼要說秦業重病,讓她速速歸家?
正想着,秦業從書卷中拿出一張朱砂紅拜帖,放置在她面前,“悅兒,前幾日官媒攜拜帖上門納采。”
秦悅心頭湧上一陣涼意,不好的預感充斥着全身,她甚至不敢低頭看拜帖上寫的内容,躊躇道:“……然後呢?”
“然後……”秦業猶豫片刻,又拿出一份聘書,上邊密密麻麻列了大片,玄纁束帛、玉璧、銀錠、茶餅等等,“這是聘書,你自己看吧。”
她強壓下内心顫抖,接過大紅的聘書,目光落在第一行時顱内便猶如驚雷劈中,頭皮發麻。
謹呈聘書:晏都侯府謹憑媒議,聘秦府千金為媳。
“您為何不與我商量一二?”秦悅不解,她并非不知這個時代婚約之事是父母之命,可秦業如此愛女,怎麼可能在女兒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她定親?
聽見這話,秦業頓時面露難色,支吾着不知如何開口。秦子遊笑了一聲,“阿姐有所不知,徐小侯爺他……是帶着聖旨來的。”
秦悅腳下不穩,險些跌落在地。抓着聘書的手指節泛白,一股無可名狀的無助瞬間蔓延四肢百骸。
秦子遊傾身湊近,道:“賀喜阿姐,皇上為你和徐小侯爺賜婚了。”
“……”秦悅偏頭看向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冷笑道:“你似乎很高興?”
“自然。能與侯府結親于秦家而言已是高攀,能不高興嗎?”
“那你嫁給他。”秦悅将聘書往他懷中一甩,頭也不回出了屋。
秦子遊:???
她步履匆匆,秦子遊和秦業以及一衆侍女紛紛跟在她身後,瘋狂勸她冷靜。
可她并不是那種被強迫嫁人隻會躲在屋内哭哭啼啼的女子。
秦子遊小跑跟上她步伐:“阿姐,你難道不願意?我可聽說你在京都和徐小侯爺一起看燈會。”
“那又如何?我不喜歡他,所以不想嫁。”
侍女弓着身勸道:“小姐,賜婚聖旨已下,您若不成婚,便是……抗旨……望您三思啊。”
秦悅腳步一頓,眯着眼看将身子俯低的侍女。秦業恰好被人攙着氣喘籲籲追上來,他順着胸口的氣,啞然道:“悅兒,此事是爹對不住你。可爹也沒有辦法,納采時爹已經和官媒說過要等你歸家再作打算,誰知前兩日徐小侯爺便攜聘禮上門,還帶來了聖旨。”
她握緊了拳,扭頭便走:“我去趟侯府。”
離去的背影太過決絕,秦業順着胸脯,終是放棄攔她的想法,幾名侍女和家丁還想追去,他擺手道:“别追了,讓她去吧。”
“老爺,此舉恐怕會得罪侯府……”侍女擔憂道。
秦業合上眼搖頭。他既是一家之主,又是悅兒親爹。天大的事,也該他來扛。隻不過聖旨已下,若違抗皇命,便是大不敬之罪,家族流放不說,女子依舊會被強制押送完婚。
方出後院,秦子遊還是沒放棄:“你不想嫁給小侯爺,那你想嫁給誰?”
秦悅斜睨他一眼:“關你何事?”
秦子遊呵呵一笑:“你不會是想做攝政王妃吧?”
見她腳步再度停下,秦子遊恍然大悟般撫掌,全然不顧她緊鎖的眉頭和想要殺人一般的眼神,自顧自道:“侯府已是我們家能攀上的最高的一枝,咱們與侯府之間隔了十餘級,已是天差地别。你可别肖想王爺,那是幾輩子也夠不着的。”
她懶得理會,秦子遊卻覺得戳中她内心痛處,繼續道:“别以為遊船夜宴王爺幫你一把就覺得他傾慕于你,就算他對你有意,也不會放棄與權臣之女聯姻鞏固地位和權力。”
“咱們秦家能給他什麼?一文不值!他坐到如今地位會不懂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