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決賽的時候4:0完勝亞軍?”
“國家隊選人不是完全看成績的,還要看适配度,如果國乒已經有了和你差不多打法的選手,你就會被往後放一放……”
“那按照這個道理,我參加集訓也沒有用啊不是嗎?到時候國二隊還是會以‘适配度’為由,挑選更‘适合’的選手。”
朱淇覺得眼前的這張集訓報名表非常可笑。
U15冠軍、世青賽前三甲可以直接保送國二隊。
按照正常流程走,她現在應該已經動身前往朝京的路上了。
而王教練說的這種是由省隊遞交省隊成績前三名,進入青訓集訓營,通過為期兩個月的封閉訓練,由國二隊教練組統一管理。最後一周進行大循環比賽後挑選出男隊、女隊前三名進入國二隊。
而青訓營的費用也非常高昂。
在現在,兩個月光集訓和教練費就要150元。
包住包一日三餐,但所有運動服、運動鞋、球拍、膠皮、日常一切生活用品都要自付。
這筆錢,朱淇明明是可以不用交的!
“我十三歲的時候拿了U15的冠軍說我進國家隊年紀不夠、十四歲的時候亞青賽前三人裡兩個進了國家隊就我沒進,問你就拿我打野球的事兒說我違反紀律。直接說我不在計劃之内不行嗎?這句話說出來你也知道很燙嘴啊?我都不在計劃之内了,參加這個狗屁集訓還有用嗎?是想要再多撈我一份集訓費用吧。”
王教練被朱淇怼得面紅耳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朱淇!我現在好聲好氣告訴你,隻是出于我作為教練的職責!你這是什麼态度?!跟誰狗啊屁啊的?!進國二隊的名額也不是我說了算的,你跟我耍什麼橫?!人家國家隊不要你,你不想想自己的原因?你要是真的有能耐你就讓國家隊求着你進!沒這個能耐就老老實實地聽安排!什麼東西!”
他把最後一塊遮羞布撕得粉碎。
名額就像是生意,把無數個競技人奮鬥的日夜論斤賣。
他以為眼前這個小女孩被自己罵了之後會哭,會委屈,會崩潰。
可她什麼反應都沒有,隻是冷漠而又鄙夷地看着自己,讓他一個成年人在這種如同寒冬般的視線中憤怒又心虛。
朱淇拿起面前的集訓表,一手捏着一端,前後使勁兒。
嘶啦——
輕薄的紙張被撕成兩份、四份、八份……無數份。
女孩往上一抛,轉身離開。
她帶走了自己所有的球拍、衣物和宿舍内的洗漱用品,離隊了。
前世在做教練員的時候,朱淇最羨慕的就是可以站在球桌前揮灑汗水的運動員。
羨慕他們可以站在領獎台上,榮耀加身。
可她見證了國乒的巅峰,也見到了國乒的衰落。
在中華曆史上,有着稱之為“國乒黑暗十二年”的記載。
三個周期。
東京。
莫斯科。
利雅得。
整個國乒隊在這十二年裡,三大賽的金銀銅一牌未得。
最好的成績就是四強,八強成了常态。
曾經因乒乓球夢之隊而十分榮耀的中國球迷們,再也不敢對外宣稱乒乓球是中華國球。
國乒對外的解釋是國際乒聯針對中華隊改了賽制和球的材質、讓中華隊人才斷層,培養新的人才需要時間。
一年追不上,年年追不上。
越到後面,和外協的差距就越大。
但老百姓才不管你什麼狗屁理由。
沒拿金牌就是菜雞。
體育競技,菜雞就是原罪。
管你是什麼玩意兒,罵!就對了!
最開始人們憤怒,咒罵,唾棄,譏諷到後來的冷漠、無感、平靜,最後接受曾經人人贊歎的國球,淪落到和國足一個水平。
重生之後,她和舅舅坐在旁聽席上目送着男人被法警帶走,心中覺得非常痛快。
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成不變、無法挽回的。
在這個改革開放的尾聲中,即将邁入千禧年的大變動。
有很多創業暴富的機會,也可以考公坐等退休,實在不行卷學曆未來找個大廠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可她偏偏在體育業即将迎來寒冬的時候,繼續選擇了小白球。
就算之後有國乒黑暗十二年,但命運的齒輪選擇讓她重生,就是為了改變一些事也說不定。
但前世做教練員被排擠輕視、今生做運動員也被壓着。
平凡人的人生好像一眼就能望到頭,她以為自己可以改變這一切,豈料人家根本不要。
熱愛能抵歲月長久?
呵。
這操蛋的傻逼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