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暗了下來,隻有船燈影影綽綽地照着河面,夏風微涼,星夜燦爛。
沈甯擡頭看向夜空,浮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望着紛繁夜空,她第一次認真地思索起今後的路。
在此之前,她隻滿足于現在吃穿不愁的生活,困擾于原身與江煜安的情誼,卻從未認真想過能為沈家做些什麼,想過最多的也不過是代替原身盡孝。
如今即将進京,京城繁華迷人眼,卻也是暗流湧動,一個不好全家人都可能搭進去。
既然成為沈家女已是不争的事實,她合該用這個身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隻一味的淡然享樂,僅滿足于吃喝。
可她真的隻想安安穩穩、無所事事、不用操心的生活啊。
她對夜興歎,身後跟着的夏竹不明所以,隻當姑娘為逃過看賬松了口氣,夏竹笑道:“姑娘放心吧,天色這麼晚了,夫人不會再追着你看賬了。”
沈甯笑笑,并不言語。
這時,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随後看見父親同趙公子從船艙出來,後面還跟着四位兄長。
大哥、三哥、四哥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有二哥笑的一臉燦爛。
沈家父子和趙瀾剛出來就發現了站在船首的沈甯。
沈甯好奇地看着他們,她不知趙瀾來了自家座船,是父兄請他來相謝對自己的救命之恩?還是來商議剿匪之策?
也難怪她這樣猜測,從他救自己的身手來看,就知道他武藝不俗,以父親和大哥的性子,怎能讓他置身事外?
她本想遠遠地見了禮就回去,不成想父兄同趙瀾竟走了過來。
待他們走近,她先同趙瀾見了禮,後又叫了聲“父親”。
聲音溫淡,同趙瀾印象中的一樣。
趙瀾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忽而道:“沈姑娘出來沒佩戴驅蚊香囊嗎?”
這句話問的突兀,讓沈城和沈學臉色一變,夏竹則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往自家姑娘腰間看了一圈道:“姑娘,您的驅蚊香囊是不是落夫人那裡了?”
說着就要回去取來,被沈甯攔住:“不妨事,我也要回去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站在父親和趙公子身後的二哥突然大笑起來,兩步上前盯着她看了又看,又是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笑了好一會兒方道:“五妹妹,蚊子可真會咬,在你鼻子上畫了個葫蘆。”
說完還讓父親和趙公子過來看。
沈城糟心地讓他閉嘴,沈問連忙閉嘴,還沖兄弟幾個擠了擠眼睛。
沈甯一聽說蚊子,方才想起剛剛是感到有蚊子在自己面前嗡嗡,擡手趕了趕以為趕走了,卻還是被咬了?
隻是怎麼一點也不癢?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的确摸到了上下連着的一大一小的兩個包。
沈甯:……
“運河上的蚊子都比較毒,被咬的時候很難發現,當時也不會感到癢,直到第二日才會感到奇癢無比。”
趙瀾好似看出了沈甯的疑惑,聲音清冷卻緩沉地解了她的疑惑,随後又從袖袋摸出一隻青玉瓶遞給她身邊的夏竹:“去給你家姑娘上藥吧,今晚就能消腫,明日也不會癢。”
“這怎可使得?趙公子請收回去吧,在下的夫人也備了藥,讓夫人去……”
沈城的話還沒說完,趙瀾就将青玉瓶抛到了夏竹的手裡,不容拒絕道:“去給你家姑娘上藥。”
而後淡淡掃了眼沈城,沈城驟然止了話改口道:“那就多謝趙公子的藥了。”
趙瀾淡淡颔首,道:“剛剛商議的計策,就有勞沈大人了,如若情況有變,我會差陳平過來告知。”
沈城忙恭敬道:“是,趙公子放心,下……在下自當盡心竭力。”
趙瀾淡淡颔首,目光落在沈甯身上一瞬,便離開了沈家的座船。
直到趙瀾的随行舟走遠了,沈城和沈學對視一眼,隐晦地搖了搖頭。
又行了五六日,到了蘇州碼頭。
蘇州碼頭泊了不少行船,不用下船就能聽見有人議論水匪之事。
“我剛從那邊回來,朝廷已經派了人來剿匪,聽說那人還是京中來的。”
“京中來的能行嗎?他熟悉水性?水裡和地上可不一樣。”
“你是前幾日從臨清那邊回來的吧,我是昨晚回來的,我回來時,朝廷的兵已經和水匪打起來了。”
衆人一聽,連忙問道:“怎麼樣?水匪剿滅了嗎?”
隻聽那人“哼”了一聲:“我看是那些士兵被水匪滅了才差不多。”
衆人紛紛問到底什麼情況。
那人道:“朝廷來的人有一千多人,水匪隻有五百多人,結果,這一千多人被五百多人輕輕松松就打散了。”
衆人大驚。
連朝廷的人都打不過水匪,那匪患到時候會不會鬧到蘇州來?
就算不鬧到蘇州來,那以後運河行船豈不是不能去臨清地界了?他們手裡的貨豈不是要砸在手裡了?
衆人一時議論開來,言語中不乏對朝廷兵敗的頹喪。
沈家人在艙内聽着衆人議論,一時面色沉了下來,除了沈問。
他目光灼灼、摩拳擦掌,似是隻要沈城一聲令下,他就敢單槍匹馬的在群匪中殺個七進七出。
沈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也隻是龇牙一笑毫不在意。
沈城眼不見心不煩不去看他,憂心地看向了自家夫人和女兒:“夫人,你和甯甯在蘇州待上幾日,等蕩平匪患,我再來接你們。”
裴氏明白,她和女兒若是同去,隻怕讓他們父子分心。
隻是聽着外面兇險的議論,她自然也擔心自家夫君和兒子。
水匪兇悍,又熟悉臨清水域,連朝廷派的兵都打不過,自家夫君和兒子還有那個趙公子就能對付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