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不知何時下大了,林亦柯扯過羽絨被将兩個人裹住,織物摩擦聲蓋住心跳。
秦臻疲倦地阖上眼皮,懷裡的人額頭抵着他鎖骨,右手摟着他的腰。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他對剛才那部電影的最後的印象就是兩個主人公擠在狹小又悶熱的出租屋裡相擁而眠。
秦臻勾了勾唇,确實不熱。
街道兩旁的樹葉泛黃脫落。踩在腳底有細碎的聲響。
林亦柯走進包廂的時候,對面的人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水晶吊燈在黑色大理石桌面投下細碎光斑,窗外湖水的粼粼波光像撒了一把碎鑽。
“請坐,突然請你過來希望沒有打擾你,”秦嫀将鎏金菜單推過去,法文燙金字在林亦柯眼前一晃而過,“阿臻以前很喜歡這裡,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過。”
林亦柯并沒有過多翻閱這本菜單上各種類型的咖啡,隻要了一杯溫水。
這個細節倒是讓秦臻很滿意,他果然不喝咖啡。
前段時間秦臻在公館的咖啡機旁看着機器工作,小聲說了一句“竟然會有人不愛喝這個嗎?”那臉上的寵溺和無奈是秦嫀從未見過的,她當時挑了挑眉,也沒問這個不愛喝的人是誰。
如今看來,秦臻連對方不喝咖啡的習慣都記得,看來确實陷得不淺。
“法學院三年級就能拿到方達的實習資格,很不容易。”銀匙敲在俄式凍金邊碟沿,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亦柯放在膝頭的手指蜷起來:“您調查我?”
“隻是了解,”秦嫀笑着聳了聳肩,“畢竟從沒有人能在我弟弟身邊待這麼久,任誰都會好奇。”
林亦柯握着茶杯的指節泛白,整個人顯得有些局促,“……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秦嫀沒忍住笑了一聲,笑容并不存着惡意。
如今她親眼見到人,心裡想着秦臻的眼光确實萬裡挑一,秉性能一眼窺到底,确實是個單純又漂亮的孩子。
不過雖然現在這兩個人如膠似漆,但到底能走多遠,她還持觀望态度。
端詳的目光讓林亦柯有些拘謹,他剛想開口詢問,秦嫀卻已經先一步移開了視線。
“你了解秦臻嗎?”秦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個她親眼看着長大的弟弟,可以為了哄美院研究生高興拍下畫廊裡名家的整套作品,也可以為某個癡迷音樂的人在拍賣會上标下斯特拉迪瓦裡小提琴,不過這些人最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也不是沒有人求過秦臻回心轉意,有位小模特就曾雨夜前去找他,不過那時秦臻忙着試他新買的阿斯頓馬丁,和一群朋友飙了一晚上的車。等他回去的時候,小模特在他門前淋了一夜的雨,最後也不過是找人送到醫院又多給了筆錢。
秦嫀往自己漸空的杯裡續茶,水面浮沫聚成破碎的月牙,緩緩道來。
林亦柯脖頸泛起潮紅,喉結在領口下滾動:“這些都與我無關。”
秦嫀看着對方無意識摩挲茶杯邊沿的動作,心想這人比十幾歲的秦臻還要容易讀透,如此青澀,竟然誤打誤撞地得了秦臻的真心。
可她還是開口:“你覺得這次會有什麼不同嗎?”
對面的年輕人突然擡頭,碎發下的眼睛像淬了火的黑曜石:“你到底想說什麼?”
秦嫀指尖抵着銀行卡,卡下面還有一張疊起來的紙,兩份東西從桌面推到林亦柯面前,“這裡有五百萬,外加一份推薦信,可以讓你在方達順利轉正。”
林亦柯垂着眼睫看着桌子上的兩張足以鋪平他人生路的物品,一份高價的金額,一份是所有法學生夢寐以求的工作天堂。
“您想讓我離開?”
秦嫀雙手交疊不發一言。
“秦女士,除非秦臻開口,否則我不會離開他的。”
窗外飄起了雨,秋末正是愛下雨的季節。
秦嫀看了兩眼窗外,又轉頭看着對面的年輕人,輕笑一身:“我倒是希望他能一直對你死心塌地。”
年輕人并不理解她的話,皺眉看着她。
“收下吧,不是分手禮物,隻是禮物。”秦嫀勾起唇角,手指敲了敲桌面。
林亦柯并沒有多看兩眼讓他心神不甯的東西,起身道:“我不需要這些,謝謝您的茶,我要走了。”
年輕人推開包廂門前看了眼秦嫀坐在那的背影,喉結滾動像是吞下所有未曾出口的诘問。
門關上的瞬間,秦嫀對着茶湯輕笑出聲,銀行卡和信解推薦信正安靜躺在大理石桌面,像倔強的落葉。
窗外悶雷碾過天際,暴雨撞碎在玻璃窗上。
真有趣,愛情是世界上對投資者本人回報率最低的投資,偶爾還需要風險對沖,不過這份投資對外人來說回報率卻見不得很低。
“嗯?茶涼了。”秦嫀按下服務鈴,侍應生站在一旁安靜地添着茶水。
茶葉在杯裡沉浮,升起的熱氣裹着秦嫀那聲滿意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