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學校報道的第一天,歐兒忙到連拍照發ig的時間都沒有。他被分到了五樓的寝室,光是頂着毒辣的太陽搬運行李,就把他累得暈頭轉向。
“要幫忙嗎?”救世主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歐兒擡起頭,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對方的笑容卻極具親和力。
“謝謝,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歐兒不是刻意逞能,而是細心地觀察到對方穿了一件幹淨的白襯衫,風拂過的時候,他甚至還能聞到洗衣液的香味。
他不想害他把衣服弄髒。
“你去幾樓?”安完全不理會歐兒的拒絕,快速挽起襯衫的袖口,便自顧自從他的手裡奪過了兩個行李箱。
歐兒還想堅持拒絕,但是安已經邁開大步向前走了。
“……503,麻煩你了。”
“鄰居一場,不算麻煩。我在504。”
安身材高挑,又因為平日裡有健身的習慣,練就了不少肌肉,整個人看上去比歐兒高大一圈。他在前面走得飛快,歐兒頗為費勁才沒有掉隊。等終于爬完漫長的五樓,歐兒的胳膊已經不再是酸脹,而是實打實的痛了。
不過有個好消息,宿舍是單間,且有獨立衛浴。
當然也有壞消息,整個宿舍算下來隻有8平米,床還占去了一半。淋浴間更是小到隻能隻能站下一個人,連轉身都要小心别讓馬桶磕到腿。
“中國有句諺語——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嘛。”安看出歐兒的臉色不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至少還沒讓你去公共澡堂蹲點洗澡,也沒人會趁你洗澡的時候撬開你的櫃子順走你的水卡和手機。”
歐兒被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給逗笑,心裡卻也真的釋然了。
他看向安,眼神裡盡是感激。
來到陌生環境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支源源不斷向他輸送熱量的向日葵,他覺得自己對未知的恐懼不安都被驅走了大半。
“認識你很高興,安。”歐兒的言行舉止永遠出自真心。
“我也是,認識你非常開心。”安的回應也永遠熱烈。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那個藍色的行李箱為什麼那麼重啊?”
歐兒的目光随着安的話語也落到了那隻藍色行李箱上,普吉的記憶像溫暖的海水,頃刻間翻湧而至。
他在片刻的恍神中想到沙灘和海,想到秋千和扶桑花,還想到通往祠堂的後門和煙霧缭繞的熏香。
而他最想最想的,是德。
安在幫歐兒擦完窗子拖完地之後才離開,準确地說,要不是歐兒态度強硬堅持不讓他幹了,他一定會幫他把所有活幹完。
安是長子,家裡還有小他3歲的弟弟和小他7歲的妹妹,照顧别人是他的強項。
更何況,那個人是歐兒。
安或許永遠也不會告訴歐兒,他們的相遇并不是一場偶然。他是在樓上看到他之後,特意跑下去幫他的。
有人相信命定的緣分,也有人身着白衣,做自己的上帝。
安離開之後,寝室裡隻剩下歐兒自己,他才終于打開了那個藍色的行李箱。
映入眼簾的,是幾本沒有封面的厚重的大書——都是德幫歐兒補習中文時親手制作的。
歐兒緩慢地翻動着書頁,像欣賞藝術品般虔誠地閱讀着德寫下的文字,雖然這些内容他早已爛熟于心。
【??????????】——【男主角】
【???????????】——【親密】
【???】——【愛】
【To Oh-aew:“愛”的下面是“朋友”的“友”,不要再寫錯啦。】
歐兒用指尖反複摩挲着德的筆迹,模仿他寫“愛”時的一筆一劃。
天色漸晚,落日餘晖從窗戶灑進房間,細小的灰塵在空氣裡瘋狂跳動,像歐兒的心。
“‘愛’裡為什麼會有‘友’?”他曾這樣問德。
“會不會是因為愛人也需要從朋友開始做起呢?”德的語氣并不确定,但歐兒卻分明感受他眼神中的愛意。
也是在那天清晨,德給他的左耳别上了一朵紅色的扶桑花。
而扶桑花别在左耳的寓意是:我希望有愛人。
歐兒就這樣靜靜地翻閱着這本獨屬于他的書,任由自己掉入普吉溫暖的海水,從黃昏直到夜幕低垂。
在完全陌生的城市,在沒有人認識自己的空間,他仿佛依然可以嗅到扶桑花濃郁的芬芳,感受到德對他秘而不宣卻轟轟烈烈的情意。
即使這些書再重,他也一定要帶着。
即使中國再遙遠,有朝一日他也一定要和德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