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倒是很淡定。“哦。”
“……”李青梅沒詞兒了。她歪着頭,指了指季燃。“拎個酒瓶子一路跟着我,你要幹什麼?”
“沒喝完,不拿浪費了。”
“我現在可以都喝了!你拿過來。”
“……不給。”
李青梅上前一步,就要去搶酒瓶。“你給我!”
季燃仗着自己個子高,就把獺祭舉得高高的。還背過身去。“不給……”
李青梅不服氣,聚精會神地瞅準了酒瓶的位置,伸手去夠,季燃一點點往後退。等李青梅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身體已經貼在了一起。
剛才在私房菜餐廳裡,隔着一張桌子,李青梅完全沒意識到兩人之間有什麼過分的親密。現在,在四下無人的小巷,昏黃的夜燈給對面的人加上一層朦胧的濾鏡,連投映在地面上的影子都交疊在一起。這麼近距離看過去,季燃臉上細微的絨毛都像是鍍了一層暖光,眼神裡像是藏着海洋,于黑暗處醞釀風浪。
溫熱的氣息打在臉上,似乎有什麼不可言說的東西在流淌生長。
愣愣地看了好一會,李青梅才猛地後撤一步,長長呼出一口氣。
她轉過頭,徑直往前走,不再回頭,腳步飛快。
身後的聲音很輕,但沙沙的腳步聲沒有停過,一直忠實追随。
其實從吃飯的這條街回到三裡屯附近,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但李青梅也沒了打車的心思,竟然就這麼直挺挺一路走了回去。
走了一段路,李青梅忽然察覺有點内急。忍不住步子慢了些,開始東張西望。
這時,季燃跟了上來,輕聲問道:“怎麼啦?”
李青梅皺起眉看她。“你怎麼知道我想上廁所?”
“我還以為你哪裡不舒服呢。”季燃也笑,“離這最近的酒店也有點距離,急的話得打車。但前邊再走走,有幾家餐廳,我知道還沒到打烊時間,去那借一下廁所也行。”
“我不想打車。”李青梅想了想,“不過,不進去吃飯就借廁所,這好嗎?”
“那有什麼?”這回輪到季燃驚訝了,“難道你從來沒幹過這種事啊?”
李青梅眉毛蹙成一團,猶豫地搖了搖頭。“沒有過。”
“白酒能喝一斤,結果不敢借廁所……”季燃小聲嘀咕着聳了下肩。
“喂!”李青梅舉手作勢要拍季燃,季燃趕緊逃開。
你追我逃了一會,季燃站住。指着眼前一家人聲鼎沸的燒烤店,輕聲說。“到啦。”
李青梅拍了拍季燃的背。“帶路。”
李青梅眼見季燃跑進去,跟迎上來的女服務員先聊了幾句,然後連連點頭說着什麼,又回身沖她招手。李青梅這才邁步走進去。
季燃把酒瓶交給那個服務員,然後拉着李青梅,“走吧,我問過啦,洗手間在樓上。”
這家燒烤店明顯有年頭了,裝修比起剛才的私房菜要陳舊不少,但勝在有人氣。對商家來說,這是最實在的。
李青梅一邊跟着季燃往樓上走,一邊想,有多久沒出來吃過一頓燒烤或者大排檔了?
回想起來,最近這幾年,隻要出去吃飯就都是各種走高端路線的局。每頓飯都有要談的所謂正事,都要提前定好包間,避人耳目。而且逢有投資人、平台高層、藝人參與,必定喝酒。飯可以不吃,但絕對要一醉方休。所有瓶底幹掉為止。有時候一頓喝掉十萬、幾十萬的酒都是家常便飯。不過,酒再貴也不妨礙有時候喝完會全部吐掉。當然,一切開銷自有人買單。這些都是行業深處心知肚明的規則。
直到現在,李青梅也沒記住那些瓶身寫滿英文的酒到底都叫什麼名字。甚至有些合作過的臉都淡忘了。但她始終記得那種場合散發出來的氛圍。絕對不會有濃烈的後廚油煙味,地面也不會有可疑的油漬。
進洗手間之前,李青梅看見季燃就在門外等着她,笑了笑,關上隔間門。
出來洗手,擡頭,又是等待的臉。
“你不覺得我煩人嗎?”李青梅拿擦手紙胡亂擦了幾下手,感覺掌心和指縫還是濕濕的。
季燃的眼神輕輕地落在李青梅身上,像是在尋找可以停留的地方。“現在酒醒得差不多了吧?”
“嗯,好點了。”李青梅點點頭。貼在季燃旁邊站着,拿手在她身上貼了貼,留下一點點水印。“呀,拿你擦手了。”
“沒事。”季燃笑。“走嗎?”
溫柔是沒有重量的東西,但卻總在無聲無息間紮下根,包裹住靈魂。
李青梅看着季燃的雙眼。“陪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