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看得清楚些，季燃不經意間往前站了站。現在她與小田、鐘妍那圈人也就七八米的距離。在視線暫時沒留意的角落，身旁隻剩下包括桂姨在内稀稀拉拉幾個人。
小田跟鐘妍不知道聊完什麼以後，轉身對着身邊的人喊，“先走一遍，先走一遍。”
“好的好的，現在叫群演就位。”旁邊有人應和着，随後拿着喇叭開始對着已經就位的群演們喊。“好了，現在大家自己分一下組，三個或者兩個都行，然後在這裡做出散步的樣子。”又偏頭沖旁邊喊，“服裝，服裝，去檢查一下有沒有衣服不合适的！”
立刻有工作人員應和，“馬上！”
季燃又聽見喇叭裡有人喊。“那個，說你呢！你衣服太亮了。換一件素點的。”
季燃本來抱着看熱鬧的心态在圍觀又是誰被點到了，結果發現，所有人亂看的目光逐漸聚焦到自己身上。原來服裝組的人點的就是她。
一個男的跑過來季燃旁邊，兩人看上去一邊高。
“說你呢，你太紮眼了，換件外套吧。”
季燃有點尴尬地低頭看了下。“我裡邊是件單衣……要不您幫我找一件吧，我套在外邊。”
男工作人員二話沒說把旁邊一個壯漢場務的外套扒下來。“就這件，穿上吧。”随後沒等季燃換上就直接跑開了。
外套上邊沾了一層灰，季燃也沒顧上拍一拍，二話不說趕緊給自己裹上。這衆目睽睽的，别因為自己耽誤拍攝，給小田和劇組這邊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現場群演服裝和狀态再次檢查完畢，開始試拍該鏡頭第一次。
雖然劇情把警局同事改成了鐘妍，但台詞沒變化，所以直接來。鐘妍很快切換成拍攝狀态，在店門口攔住路過的人，詢問案情相關的信息。按照副導告訴群演們的，這裡是一組快切，所以路人的台詞和狀态都可以自由發揮。唯一比較關鍵的是女主角鐘妍，鏡頭主要都在她身上，而且她的人物狀态也需要從很有禮貌轉變成非常焦慮急躁。
試拍了幾條下來，就發現問題很大。
說是自由發揮，反而讓這些群演沒了章法。路人對警察當街問話，會展現出不同的狀态，比較抗拒、配合，或者敷衍幾句，都在正常範圍，但絕不會出現追星或者愛慕的誇張表情。可群演們跟身為女明星的鐘妍如此近距離對話，好多人的表情都有些失控，有個男的甚至愣在那傻傻看着鐘妍，這讓監視器後的導演氣得不行。
“停停停！”原本一直沒出現的導演沖了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小田在内的現場工作人員全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群演沒調度嗎？沒提前說一下嗎？沒詞不能準備幾句嗎？”
小田低着頭，所有人都沒吭聲。鐘妍在旁邊背着身，拿着助理遞過來的保溫杯喝水，不知道在想什麼。
難得看見導演尊容，季燃開始在心裡認真揣摩這番發言。但是，準備台詞，不應該是編劇的事嗎？叫準備幾句，說起來簡單，這可是電影台詞，現場誰來幹這個事啊？
越想越一頭霧水。
“我感覺這條要拍不成。”桂姨幽幽地說。
“怎麼說？”季燃把身子往桂姨那邊傾斜。
“亂呗。這組我看着比網劇劇組還亂套啊。”桂姨吐槽起來也是不客氣。
“電影劇組，應該還好吧？畢竟——是電影？”季燃遲疑地說。
“那可不見得。我去當群演，最愉快的組就是個小劇組。人家可有禮貌了。結賬也痛快。”桂姨沖季燃擠擠眼睛。
季燃嘴巴呈O型點點頭。
這種時候，她們群演也做不了什麼，就站在原地幹等。劇組核心人員在旁邊聊了起來，談話内容也完全不避人。
“你看，你非要自己來演這場，我就說，何必麼！”導演雙手叉着後腰，對站他對面站的鐘妍說。“本來這場不需要這麼拍啊。”
“導演，咱們不是溝通過嗎，女主身上談戀愛的戲太重了，得給她幾個查案相關的鏡頭。定好的故事線現在加不進去，OK，那麼這種過場戲總可以改一下吧。”鐘妍說話時的臉色，看不出什麼情緒。
季燃下意識摸了摸頭發，有種莫名的不自在。但劇組的工作人員都面無表情，就像是習以為常。
“我就不懂你為什麼非要跟自己較勁，大家看這個電影就是沖你來的，尤其是你的戀愛戲、重場戲。這些邊角料碎戲根本就不需要動用你，懂嗎？我是為你好。”導演大聲說道。
這導演說話的時候，季燃又在觀察。隻覺得他面相很年輕，如果不是知道身份，确實想不到是這麼大一個片場的導演。
這時，鐘妍顯然有點緊張了，她迅速掃了眼周圍。“導演你别這麼說，我覺得沒有不重要的戲。大家都挺辛苦的。”
“那剛才走了三遍了，效果在這，大家都看見了。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幹脆這場戲整個重寫，今天就别拍了。”導演幹脆利索地說。
所有群演面面相觑。這麼聽下來，今天白來了呗。
鐘妍深吸一口氣，頓了幾秒。“要麼，我們就加一句台詞，一句，導演你看行嗎？”
導演盯着鐘妍。“那你說吧，要加啥，怎麼加。”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大氣也不敢出。現在編劇和導演的壓力一起給到女主角鐘妍。
季燃在心裡想，如果換成是自己要怎麼應對。想來想去的答案都是不會應對。
但鐘妍竟然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我想想。”說完，回過身往季燃她們這邊看過來。一邊看還一邊說，“我覺得，要根據對面路人的性别年紀狀态，來決定這詞怎麼加。”
這時桂姨在季燃耳邊說了一句，“你要主動點啊。小季。這是機會！”
“什麼？……”季燃還沒反應過來，被桂姨使勁往前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