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眉頭微蹙,沉吟道:“如果是這樣,這秘境恐怕……”他未曾言盡,轉而将自己的符牌上也拓印了這一任務,然後便悠然踏步而出,去往林讷行二人所在之處。
執事弟子記錄好相應信息,正要收好卷軸,卻見桌案上同時又覆上來三隻大小氣質各異的手。他擡頭去看,便見一人眼神灼灼,一人姿态沉穩,一人則淡然自若。
他見怪不怪,提筆蘸墨,讓三人依次進行拓印後完成登記。
随着時雨走近,沈、林二人拱手執禮,齊聲道:“小師叔。”
曾經那個玉雪可愛的少年亦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為真正讓人崇敬瞻仰的小師叔,卻不複當年那般靈動可親。隻有青蓮道意仍舊自然流轉,如清藍月華般淨化着周身三尺内的濁息。
時雨微微颔首,對林讷行正色道:“此次秘境之行,我會與你們同往——屆時若我示意,便當反應再機敏些,勿要再如從前那般被人鑽了空子。”
饒是林讷行素來鎮定,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當衆翻舊賬,而且這個人還是向來對她多有照拂的小師叔……
她不敢怠慢,忙拱手應道:“是,小師叔。”
沈謙語唇線繃直,暗道時雨此言或許另有深意,且也是好意提醒,若是直言辯駁或對林讷行過分回護皆是不好,便垂眸掩去眼中無奈。
周圍弟子來來往往,不時有各色視線朝他們三人彙聚而來。唯有時雨依舊如渾然不覺般負手而立,沈、林二人則頗為不自在。尤其是林讷行,不知怎的,心中竟無端湧上來一陣煩躁和委屈,好似随時要掙脫她的理智,破閘而出。
就在這微妙時刻,陸玉韬整理好符牌,施施然從堂内出來,卻突然察覺到此方靈氣頗有幾分怪異。
他頓下腳步,同時便攔下了身後的白靈和溫蔚,另一隻藏于廣袖中的手則指尖微動,勾來一絲雜亂扭曲的灰霧,團好後收于暗袋符紙中封印起來。
林讷行心下那股郁戾不平之氣驟然如潮水般退去,隻在靈台留下些許眩暈。
時雨眉間輕蹙,神識向四周探去,卻未見異常。他回頭一看,就見陸玉韬三人也往林讷行這邊走來。
一陣穿堂風掠過,吹散了凝滞的氛圍。
陸玉韬三人随即定身向時雨恭敬執禮,然後才對林讷行道,他們也接取了去鷹虎嶺的任務。
收到陸玉韬暗中使來的眼色,沈謙語心領神會,忙和林讷行一同向時雨歉然告退。
時雨點了點頭,指尖幻蓮悄然消散,視線跟随沈、林二人離去的背影掠往西向,最終卻又落回庭中。将執事堂内外掃視了一遍,他才召來仙鶴,乘鶴歸去後山。
因着時雨如今愈發端肅持重,白靈也不敢沒大沒小地玩笑冒犯。她雖然對暗藏的機鋒不甚敏感,但對于方才那一刹那的詭異氣氛還是有所感知的。
她原想着等時雨走後再悄悄問問陸玉韬是何情況,然而陸玉韬并不準備搭理,直接丢下她們就先行離開了。
而溫蔚她又并不熟識,便隻好暫時按下疑惑,往瓊寶閣去交付煉器訂單,等來日有空再向林讷行私下探問究竟。
回到栖月軒後,林讷行壓抑着的心神倏地放松下來,面色卻明顯有些不對。她渾身被冷汗濕透,指尖不受控制地輕顫,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緊緊攀附在沈謙語身上,渴求着安撫與救贖。
沈謙語單手禁锢住林讷行不安分的動作,剛欲如往常般探入靈力疏導她紊亂運行的經脈,識海中卻突然傳來聽雨的警示——陸玉韬的傳音紙犬已至軒外。
他劍指凝氣為索,将紙犬卷入掌心的瞬間,便立刻從中得知了異狀由來。
原來林讷行方才是被蝕心灰霧影響,悄然引動了心底潛藏的執念與恐懼。此時定然不要發生靈力糾纏,否則灰霧餘力反而會借靈力共鳴增強擴散,使得二人同時入劫,提前暴露自身異常。
林讷行的靈台躁動等,可以先用陸玉韬此前所畫的凝神靜守符将其暫作安撫,安全度過今夜,便當無事;不可用其他手段将躁動強行鎮壓中斷,否則她會将此時幻象當做真實記憶暗存于心底,将來或許會誘發不測之危機。
其餘細節及應對之策,則在明日午時于養心居内詳談。
沈謙語眸光一沉,迅速從儲物袋中取出疊成三角的靜守符,置于林讷行劇烈起伏的心口。
符箓無風自燃,化作點點青芒沒入肌理,她渙散的目光緩緩凝聚,繃緊的身軀也漸漸軟倒在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