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那時并非隻是吳一餘觸劍的動作激怒了沈謙語,而是初生的劍靈直覺到了元炁異常,才會将雷霆引到了她的身上。
即便補天石的出現隻是偶然,這個錨點仍會成為她和沈謙語的“命定之緣”。
為何非他不可?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看似上天注定,實則皆需人為。
“不是因為‘錨點’必然将他拉入了局中,而是因為,我的選擇是他……是我,不自覺地做了一回‘執棋者’……”
冰雷系的變異靈根,正好與金火靈根的她相生相克,相斥相汲,如寒獄鎖狂焰,既能阻她被令信反噬,又可确保“錨點”穩定不潰。
至于種下錨點的這個人是誰……
“伊前輩……果真是你。”林讷行此時雖無身體感知能力,卻也覺得脊背生寒。
但她想不通伊此笙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是想改立天道,闖出界外,還是阻止劫難?
伊此笙曾對她說:“我對你無所求,你對世間也無所求。但這個‘無所求’正是‘有所求’。我讓你去修仙,是讓這個‘無所求’和‘有所求’能得歸其位……
“你現在看着清明,實則心中多有迷障。今後你在修行的路途中,定會明白‘本心’二字的真實面貌。”
所以,她明悟的“本心”也不過是棋局一角?
如果說海神島并非結束,而是各方博弈的真正開端,那麼,她的選擇,或許早就被幕後之人納入籌算。
要麼從被動入局變為自以為的主動入局,實為傀儡工具;要麼成為一顆廢子,被他人取代。
縱使她與沈謙語自身的根基前定,無人插手更改——
她卻忽地冷笑:“不。天道無親,是‘不為’之道。然而天性為舟,人心作槳。人的命軌,自然能以人心算計。”
或許,她并非首個入局的“棋子”。畢竟,當初剝離令信的邪修曾不隻一次得手,他留下的手記還輾轉落入劉家,這才緻使她的劫難發生。
“又一個‘盜骨者’,早已蟄伏人世……”
她又忽覺悲涼:“這便是所謂的‘天命’?……都不過是精心算計的‘恰巧’。你們的所求究竟是什麼?下一枚棋子,又将落在何處?”
林讷行目光微轉,卻見不遠處有一名與自己容貌無二的女子,正在與人論道。
道友肅然質問:“修仙若無天道為綱,何以成道?”
“林讷行”聞言輕笑,眸中閃過一絲桀骜:“我卻是不信那天道,而隻尊我内心的道。靈氣源于自然,天道亦是。若有天道,其必自然。否則,若非自然,天道何以存乎?”
話音未落,天際驟然陰沉。烏雲翻墨,雷霆隐現,似有天威震怒。
“林讷行”挑眉望天,心中暗道:若不然天道還真長了耳朵,能時時聽到誰在說它壞話不成?她唇角含笑,從容道:“天若無規不可為天,人不争命何以稱人!”
說罷,她的目光如電,視線倏而轉向林讷行的所在方位;眼中赤金光華大盛,似将燃起焚天烈火。
她的周身靈氣在極緻寂靜中爆燃,金赤電光與朱雀赤焰裂空而起,主動接引天際雷霆:“今日我便來看看,到底是那昭昭天雷更厲害,還是我這灼灼霹靂更勝三分!”
林讷行猛然驚醒:這原來,竟是她的三劫臨身。
也就在這一刻,被天道和真仙刻意模糊的記憶碎片再度清晰地呈現在她的眼前——是她曾在玄玉簡中看見的命運判詞。
“遇險逢仙,入淩霄宗……令信融合,靈根受損……殺沈謙語,得補天神石……靈根重塑,天命攸歸……四令齊聚,屠盡仙盟……打開魔域封禁,連結天外。”
盡管這段文字内容的确有不詳盡之處,但也未可斷言純屬是天外“真仙”根據她的記憶胡謅,冥冥中或許暗合着無數執棋者的布局。
這些行為未必就會是她做的,而是幕後之人想要看見的。即便缺了她這一顆棋子,大抵也還會有别人——衆生皆為棋子麼?果真是天地與聖人不仁……但天地與聖人無私,這些執棋者有私。
四令齊聚,也許不是為了摧毀鎮厄塔,而是将之逆轉重構,屆時便是世間人人皆需經受神祇遺念的考驗,如同界外之黯淵。“逆天而得利者,或為邪修……”
數千年前那場浩劫中,鎮厄塔的立下阻止了情況進一步惡化,因此不見補天石的身影。倒是不知未來發生的劫難會否導緻天界屏障受損,這才讓補天石出現,又恰好被沈謙語撿到。
而林讷行也無法确定,補天石的出現,究竟是天道為應劫預留的後着,還是幕後之人布下的先手。但毫無疑問,有人知道補天石落到了沈謙語身上,并以此設局。“先利用,後殺之……真是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