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文皺眉。她現在有點理解元宵和廖華的意思了。但女孩的意思也很清楚，她那個時間有不在場證明。她把元宵按住，讓她把發問轉交給自己，問：“五點五十五後呢？你在哪裡？”

女孩看着她，沉默了一下，開始說。

“你們知道麼，狗的宰殺比想象中要輕松。”

“隻要它看不見了，放進滾熱的開水裡，很快就燙死了。之後再拔毛，分開肢體，烹煮。”

“但是死前它們大多都會吐出最後一口氣。就像淹死前，即使知道沒用，人也會大口呼吸。和人一樣，它們也會有求生的想法。每到這個時候，我滿腦子都會是它們的聲音。”

“你……”徐子文瞠目結舌。

女孩看着她，繼續說。

“它們會想，「活着」，和人一樣，「我要活下來」。所有的想法都随着越來越多的氣息吐出去，無極從它們的氣息裡，和面團一樣發酵，也會發出面包一樣的香氣，會招那些斷了弦的過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元宵嘗試打斷她，她驚詫到，已經難以去消化女孩的内容。

“張曉苒聞到了。她是「東西」。她的無極從十四歲那年就斷了，不填就活不下去。或者我這麼說吧，九倩和楊春，都是張曉苒殺的。”

2

筆錄中斷，案件有種進展自然是好的，但進展有點超乎徐子文意料了。元宵聽到女孩的最後一番話後很興奮，但徐子文直接宣布暫停休息一下，起身帶着元宵出去，直接把廖華也叫了過來。

徐子文做筆錄的時候，廖華還在村幹部那裡查監控。結果果然如她所料，村裡的監控隻有兩台，數據還隔幾個月清空一次。去年十一月的監控錄像除了上次楊春買煙的錄像外，幾乎隻找得到十二月二十日楊春廠裡的監控，還是楊春自己安的監控。廖華從村口回來，一進派出所徐子文就把她拉到一旁，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怎麼了？”廖華覺得莫名其妙，打量打量元宵，元宵那邊表情也很沉重，“你倆問得怎麼樣了？問出什麼來了沒有？”

徐子文叉着腰，把手罩在腦子旁邊作出形容精神錯亂的動作，神神秘秘地彎下腰，壓低聲音，：“她腦子可能……有點問題。”

“誰？你們問的那個？腦子有問題？”

徐子文把挺直身闆張望的廖華拽下來，又按着她的背斥責：“小點聲！”

“她說九倩和楊春是張曉苒殺的。”

“張曉苒哪位？”

“說是九倩的室友，案發當天出現在了現場。”

這話正好對上廖華調出來的監控。她把外面執勤蹲守的所長拍開，霸占了他的位置，開始打開電腦操作。

12年12月20日的監控裡，上午七點十五，女孩出現在監控畫面裡，開始前往宰殺崗位，八點鐘，如女孩所說，楊春出現在監控裡。接下來是十一點五十，女孩前往午餐食堂吃飯，十二點返崗，一點半，楊春再度出現，和早上一樣都是單獨出現，出現時身邊沒有其他人。

時間來到下午五點五十五，女孩看了鐘，到點離開崗位。監控二号位與此同時拍到廠外的院子裡，一個女性出現在楊春身邊，兩人展現出交談的狀态。廖華把監控停在這裡。

臉是肯定看不清的，但衣物和外形條件應該夠了。廖華看了徐子文一眼。

“是她嗎？”

廖華問。把打印出來的圖片放在女孩面前。

“你們已經拿到監控了，為什麼還要問我？”女孩問。

這句話問得廖華也啞口無言。她一下子也理解了徐子文的意思。哪有人敢這麼頂撞警察的。

“你就回答就好了，是她嗎？”

元宵的眼力見好，把态度放緩了，柔性地跟女孩勸。

女孩瞥她一眼：“是。”

“你要想好了，提供虛假的證據，可以拿诽謗告你的。”廖華說。

女孩看向她。實在是冷靜，冷靜得廖華自己有點不淡定。

“監控記錄你們找到了，所以是真的，對照就知道了，”她說，“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很好。廖華沒心思和她扯皮了。如果腦子有問題說胡話，陰差陽錯能抓到真兇，那也不錯。

“那麼我們如果真的确認是你說的張曉……”廖華經元宵提醒更正道，“——張曉苒，到時候你有可能作為證人出庭，你清楚你說的話有多重要了嗎？”

女孩忽然沉默了。像是在思忖這件事的價值。廖華心想，看吧，這麼小個姑娘，說話沒輕沒重的，現在才後悔。

“我不能保證你們能抓到她。”

“什麼？”

她說着，忽然扭過頭去，直直地透過審訊室，望向門口之外，“啊。”

“她已經來了。”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