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從金子山到最近的縣醫院,坐大巴要開一個多小時。張小帕在公交站一起等,打算送我到醫院再去看一看。
看醫生倒不用陪,但我确實有很多問題想問,所以我默認她可以陪我一起去。
我見過這個女孩。她的臉一出現,就像在完全驗證上一周我做的那個夢。隆江豬腳飯家的狗跑丢了,我追到巷子裡,遇見了那個女孩和那隻千奇百怪的東西。當時她也是長直的黑發,黑得像墨一樣。瞳孔也是圓潤的烏黑,五官清秀,臉上有明顯的稚氣,看上去和初高中的女孩們差不多,然而談吐的氣質和氣場卻散發出一股成熟的味道。也許是早出社會?不,不是這個問題。我更好奇我上一次遇到的,和今天遇到的,這一切的
一切,到底是什麼。我想我确實應該去看看醫生。
我的車在山下,這裡開不上來。她說。她站在公交站的車牌前,背着手端詳着上面的站點。她繼續說,不然我就開車送你去了。
在這麼坑坑窪窪的溝渠路,開車還不如坐大巴。但是重點不是這個。
“你有車?”
“我不能有嗎?”
她笑了笑,背靠在車牌上,抱臂,說:“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高中生。”
她勾起了我的興趣。家裡有錢的孩子?但這樣開車也太早了,她拿得到駕照嗎?
她又立起來,走過來,說,把手臂擡一下。我把手臂擡起來,盯着她。她一隻手撈起我的袖子,扶住上臂,另一隻手撚住肩膀,緩和地繞着圈,試探關節的柔韌性。張小帕不笑的時候,給我一種網上看到的,眯着眼打盹的狼的感覺。
“感覺怎麼樣?”
“有點不靈活。”我說。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有卡住的酸澀感。但是比起手臂,現在我背上磨破的皮膚開始在高溫下發痛了。
大巴在我們的談話中來了,張小帕幹脆就拽着我的那隻胳膊把我拎起來,在我的凝視裡聳了聳肩,幹笑道:
“順手嘛。”
1
“你就是想問我今天的事嘛,”張小帕整個人癱在座位上,感覺好像要融進座墊裡,“問吧。有問必答。”
我的背擦傷應該不輕,還得用精力不讓自己靠上去,不是很有心情問問題。但好奇心還是更占上風。
“那是什麼?”
“山鬼。”
張小帕對着我瞪大的眼睛笑了:“不是山鬼,開玩笑的。現在哪還有山鬼這個東西。”
“我問的是那是什麼東西。”我郁悶地轉回頭去,盯着我前面座位背後的廣告。什麼什麼男科醫院。
“就是東西。”
“好笑嗎?”
“沒跟你開玩笑,”她縮着脖子,癱着,兩隻手捏着椅子扶手,“我們就叫那東西為,‘東西’。給你上堂課。來。”
她抓住我的左手,打開我的手掌,咬破她自己的一隻手指尖,吓了我一跳。又趕忙安撫我說沒事。血從她的手指尖汩出來,但是卻沒按照常理流下來,而是像煙一樣蜿蜒着飄出來。
我大吃一驚。
她露出翹首以待的表情對着我。血繞着圈圈,開始極速旋轉起來,在我面前呈現出一個标準的圓。她說,這就是‘東西’。
不不……但是血怎麼會……算了。
我隻好問: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