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明顯是人工開鑿的甬道内,楚行遠看着前方大搖大擺舉着火把走着的霍雲岸的背影,在前方露出明顯空蕩的黑暗的那一刻,伸手按住了霍雲岸前進的肩膀。
霍雲岸回過頭看向楚行遠,眉頭皺了起來,是看錯了嗎?還是環境的關系,楚行遠臉怎麼這麼慘白?
“你有事?”
把嘴裡那句你有病囫囵咽了回去,換了個說法付諸于口,霍雲岸完全沒有掩飾自己臉上的不耐。
楚行遠深吸一口氣,扯着嘴角笑了起來,“從剛剛開始,路上就沒有蛛網了,這不是一件好事,别貿然沖進去。
霍雲岸挑了下眉,回頭看了一眼前方被黑暗吞噬的空曠空間,兩側石闆到頭了,前方除了地面都不再延伸,稍微留意到這一點之後,總會讓人後背發凉。
想了想,霍雲岸擡手,身後的霍執章和霍參(c)上前,立在兩側,将手中火把探出兩側的石闆,露出來的依舊是隻有一塊積滿了灰的石闆地面。霍雲岸好似想到了什麼,擡手将楚行遠搭在肩膀上的手打落,另一隻手直接将手上的火把高高抛了出去。
“轟——”的一聲,半空中密布的幹燥的蛛網層層疊疊,一瞬被火把引燃,火光向着四周蔓延,黑色的灰煙開始在甬道内漫延。
幾個人半蹲下身,靠着内裡燃起來的火光,看清了前方有些詭谲的場景——
一張千工床靠着石壁、材質像是螺钿大漆的立櫃在一旁反射着火光、半張床大小的梳妝台上銅鏡挂了蛛網、漆黑的書架上密密麻麻放滿了卷軸和竹簡、茶桌翻到在坐榻上,連同一旁追着流蘇穗子的圓桌都透着腐朽的味道。
這是一件卧室,從架子上尚且還能看出版型的衣物來看,這還是一個女子的卧室,占地不小,内裡兩處通道,一處在他們腳下、一處隔着立屏,屏風上倒着一具……骸骨。
卧室裡妖氣很淡,通道處卻很濃。
找到了還能點燃的蠟燭,幾人進了簡陋的卧室内,用燭火打開了黑暗的空間。
頂上蛛網燃燒時墜下的火星被及時撲滅,沒有破壞太多屋子裡的擺設。
簪钗環佩、胭脂螺钿、錦繡霓裳……都有用過的痕迹。
但是倒在屏風上的骸骨,霍雲岸用劍鞘挑開女子的衣物,包裹的卻是一位男性。
幹燥、陰冷、不存在任何人類的食物、霍雲岸反感地後退了兩步,這鬼地方,怕不是人死後連蛆都長不出來?
霍雲岸走向書案後走神的楚行遠,“楚行遠。”
楚行遠眨了下眼,擡起頭看過來。
“你有什麼發現?”
楚行遠擡手指了指案上鋪開的宣紙,“看看?”
霍雲岸走近後垂目,眼神有些怪異,“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回頭掃了一圈正在被另外兩個弟子翻個底朝天的空蕩空間,擡手一指,“總不能這鬼地方就是羅蛛夫人想要的長生殿吧?”
楚行遠抿唇笑了,“或許呢?”
霍雲岸轉身的動作一頓,有些納悶地掃了一眼楚行遠,“她有病你也有病?”
“啧……”
裡裡外外連半腐爛的床單都掀起來了,愣是沒找到任何能夠查出身份的東西。
“大師兄,這裡太幹淨了,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有。”
“倒也不一定。”話音剛落,角落裡,正在俯身反動妝龛的楚行遠接過話去。
霍執章看了一眼正在翻看竹簡的霍參,同大師兄一起看向楚行遠,道:“楚三公子可是有什麼發現?”
楚行遠手中捏着一隻鳳頭钗直起身子,對着霍雲岸招招手,霍雲岸牙疼似的磨了磨牙,還是走了過去。
楚行遠将手中鳳頭钗遞給霍雲岸,指着金鳳尾翎上一處花紋,道:“看這兒。”
借着梳妝台上被點燃的紅燭,霍雲岸皺着眉頭細看尾翎上的紋路,從一堆彎來拐去的翎羽中找到了一處空隙比較大的幾條,凝着眉借着火光轉了幾個方向,才有些不确定地小聲聲:“鳳、求、凰?”
“古法字,果然,你也認得出來。”楚行遠笑道。
霍雲岸看了一眼楚行遠,這會兒這個笑倒是沒那麼刺眼了。
“所以呢?這是情話?還是什麼标記?”
楚行遠接過霍雲岸遞回來的钗子丢了回去,一堆成色上好的金銀細碎的碰撞聲音響在耳邊,楚行遠借着霍雲岸擦手的帕子也擦了擦指腹,手背險些挨了巴掌。
“中洲最有名的一家首飾鋪子就叫‘鳳求凰’,開了有兩百多年了,以技藝精湛、材料昂貴和私人定制聞名。”
霍雲岸虛了虛眼,“私人定制……這不是……”
楚行遠笑了笑,“對,就是咱們兩家弟子吵起來的那個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