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消化了這個事實，賀振翎覺得他與這狐妖也算是能稱一句“有緣”，便想着順手幫他一把，就當是還這狐妖所謂的“救命之恩”了。

“你可有名字？”他從懷裡摸出一張空白符紙。

吟瑜一臉警覺：“你想作甚？”

賀振翎：“幫你穩固化形術。”

“我沒錢。”吟瑜想都不想便說。

當我傻麼，你除黑熊妖可是收了錢的，這一張紙指不定坑我幾兩銀子。

“……不收錢。”賀振翎這回可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吟瑜的“我信你個鬼”就差寫在臉上了。

賀振翎隻好打消這個念頭：“那你在這裡守着他？”

“你去哪？”吟瑜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黑熊妖。

“那熊妖原本盯上了一個孩子，我趕到後，将那孩子藏進一個山洞，故意把熊妖引到這裡。”賀振翎彎腰撿起雪地上的獵弓，“現在我得去找那孩子。小姑娘獨自待太久，萬一凍着就不好了。”

“再說了，狐尾是你的私事，一會兒熊妖若是醒了，你自己問他便是，”他又在黑熊妖的腦門貼了符，“不過你别忘了留他一命，我得拿他領剩下的銀錢。”

賀振翎前半句話說得很自然，給了吟瑜一個台階下，這讓吟瑜又恢複了對他的好感，不想咬死他了。

所以吟瑜裹緊狐裘：“我同你一起吧。”

賀振翎：“不用。”

“怎麼不用，”吟瑜自認說得很有道理，“你連黑熊都打不過，還要去接一個累贅。萬一你倆又碰到什麼妖怪怎麼辦？”

賀振翎：“……”

誰連黑熊都打不過了，我那是沒出手，一出手吓死你。

不過考慮到在有野獸出沒的深山裡，自己帶着一個女娃娃确實有些不便：“也好。那作為交換，我幫你穩固化形術。”

“吟瑜。”吟瑜看着他在符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并遞了過來。

吟瑜好奇接過：“這怎麼用？燒了嗎？”

“對，用你自己的火燃掉。但此符效果有限，僅能保你幾日不受顯形符的影響，”賀振翎往上點了一滴自己的血，“走吧，這邊。”

吟瑜在指尖撚出一簇火苗，燒掉符紙，跟在賀振翎身後往北走。雪漸漸停了，天空終于露出微弱的陽光，灑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銀白。賀振翎帶着吟瑜來到一個背風隐蔽的山洞前，洞口被幾塊大石遮掩，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走進山洞，吟瑜一眼便看見角落裡蜷縮着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她穿着一件破舊的棉襖，小臉通紅，雙手緊緊抱在胸前，呼吸有些急促。

“這是……老孫家的孩子？”吟瑜見這孩子顯然是凍得不輕，摸着僅剩的良心，站在洞口擋風。

“對，”賀振翎探了小姑娘的脈象，确認并無大礙，才放下心來，“雪嶺村的事，你也是從村長那裡聽來的？”

吟瑜：“沒，我隻在茶鋪聽了個大概。”

賀振翎想起山腳下那間茶鋪，隻是他沒往裡進。他見過村長後便徑直上山了。

“诶，你别站洞口了，過來抱着她吧。”賀振翎先是轉頭看向吟瑜，又溫聲哄小姑娘，“想不想讓那位哥哥抱你？他身上暖和。”

“你可真放心，讓一個……抱着。”吟瑜都忘了自己屬火這碼事了。他略去“妖怪”二字，蹲下身子，不甚熟練地虛圈住小姑娘。

小姑娘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下意識地往他懷裡縮了縮，小臉貼在他的紅狐裘上，呼吸慢慢平穩下來。

換了個地方窩着後，她才看見賀振翎身側的獵弓，微弱地喚了一聲：“爹爹……”

“這弓是她爹的？”吟瑜見狀問道，“她爹呢？”

賀振翎神情卻有些複雜，右手放在弓上，一時拿也不是，藏也不是。

“她爹……”吟瑜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賀振翎用左手悄悄在他掌心寫：死了。

小姑娘并未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隻是緊緊抱着吟瑜的紅狐裘，望着獵弓發呆。

賀振翎怕小姑娘突然回頭，手指寫得飛快：方才黑熊盯上的不止有她，還有她爹……這弓是我趕到時撿的，我不知道她看見多少。

吟瑜倒是會抹除或修改記憶的法術，但這法術有着嚴格的限制。一來施法者需要親身經曆，至少是親眼見過記憶中的場景或人物，才能修改記憶。二來施法會消耗大量妖力。對吟瑜來說，妖力減損并非大事，但問題在于他根本就沒見過獵戶老孫長什麼樣，上哪篡改小姑娘的記憶？